慕容观止手中一直握着剑,双手不停地颤抖,听宁子宸讲完了事情的全部。他心痛到脸部痉挛,可是却同时恨到脸部痉挛!
竟然是他的女儿,一手的策划了害死他儿子,以及外孙女的这次恶行!
慕容观止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剑走出了房门。
慕容微云住的地方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可是后院却升起一阵又一阵的青烟。慕容观止随着青烟找到地方,蓦地看见一脸泪痕的慕容微云正蹲在地上焚烧着纸钱。
慕容观止愣了愣,微云已经抬头看见了他和他手中的那柄剑,忽然站起身来,冷冷一笑:“怎么,你又要杀我一次?”
“为谁烧的纸钱?”慕容观止冷冷道。
微云转过头,不看他,却低声道:“为四哥。”
“为什么不去灵堂?”慕容观止声音已经在发抖。
微云脸色苍白,咬了咬牙:“那种死气沉沉的地方,我才不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观止提剑指着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微云脸色惨白的看着他,冷冷笑道:“这么快就怀疑到我头上了?是不是在你眼中,不管什么事,都是我这个心肠歹毒的女儿做的?”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慕容观止咬牙道,“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女儿,连自己的哥哥妹妹,也要下手一次又一次的谋害!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是不是你害死了寒秋?”
“不是!”慕容微云忽然扬着头看向他,“四哥不是我害的!是你那个宝贝女儿,是你那个慕容飘落害死他的!”
慕容观止怒不可遏:“来人,将这个小贱蹄子给我绑到寒秋的灵堂内!”
微云本还高昂着的头,在听到寒秋的灵堂那几个字时,忽然不停摇头:“你要杀我便杀我,带我去那里做什么?我不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慕容观止大喝一声,转过身将她留给了手拿绳索的家丁。
当她被推进寒秋的灵堂时,如初已经离开了这里,只剩飘落和寒烟各自沉默着为寒秋整理着衣冠遗容。
微云被一把推得摔倒在地上,慕容观止走进来之后,便吩咐关上了灵堂的门,任何人不得擅入。
飘落只是平静的看着慢慢爬起来的微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已经痛到麻木,她竟然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之前处置秦渺渺的时候,她还恨之入骨的这两个人,到了她这里,竟然已经平静了。即使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害死了尘儿,害死了四哥。
慕容微云看着眼前那口黑漆漆的棺木,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紧紧闭上了眼睛。慕容观止却不肯这样放过她,一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将她的头按向寒秋的棺木内:“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的四哥!这是你的亲哥哥!你难道就没有愧疚吗?你难道就没有悔恨吗?”
微云看着眼前的寒秋,眼泪瞬间迸发:“不是的……不是我害死四哥的……”
飘落依旧一脸漠然,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寒烟却瞬间冲上前来:“你说什么?”
微云不停摇头:“不是我害死他的……”她突然转过头看着飘落,“是你!是你害死四哥的!你身为妹妹,却勾引自己的哥哥,害得四哥为你而死,你居然还有脸为四哥戴孝?”
慕容观止突然扬起手,“啪”的甩了微云一个耳光:“你还死不悔改?”
微云被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脑中一片混沌,突然大喊起来:“我只不过是要慕容飘落不得安宁而已!我只不过想要折磨她!我怎么会知道四哥会搭上自己的姓名也要帮她?”
寒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他转头看向飘落,却发现她依旧是一脸漠然。
慕容观止听着她终于承认,手中的那柄剑扬了扬,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四哥……”慕容微云突然哭着靠在棺木上,“四哥……我没有要害你,我没有要伤害你……四哥……”
慕容观止绝望的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看向棺木里的寒秋时,心疼,愤怒,悲伤,种种情绪都涌了上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看就要朝微云的背刺下去的时候,灵堂的门却突然一响,宁子宸闪进身来,一把拉住了他的剑:“丞相,你现在无权处置她。”
慕容观止怔怔的看向他,却听他冷冷道:“慕容微云,与秦渺渺相互勾结,杀害皇家子嗣,祸及驸马慕容寒秋,论罪当死!”宁子宸顿了顿,又道:“秦氏已先行被本王处置,慕容微云即刻打入天牢,听候判决!”
他冷冷说完,看向慕容观止:“丞相,我方才将她的罪行上报给了皇兄,这就是皇兄的圣旨。”
慕容观止看着他,瞬间如苍老了数十岁,两眼无光。他知道,此时此刻,皇帝定然已经将此事的处置权全全交由了宁子宸,他不让慕容微云死,不过是想用更残忍的方法来折磨她罢了。
他看了一眼慕容微云僵硬的脊背,忽然冷声道:“传令,今日起,将慕容微云从家谱中除名,我慕容家,没有慕容微云这个人!”说完,他又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棺木中的寒秋,转身离开了灵堂。
而此时,跪在寒秋棺前的慕容微云却突然大笑起来,头也不回:“宁子宸,你是想用什么更恶毒的方法来折磨我吗?是我害死你们的女儿,你要怪,就怪自己娶了这个女人,她注定,就是一个祸害!害死自己的孩子,害死自己的哥哥……通通都是她害死的!”
她说完,再次看了看眼前这口棺木,忽然低声道:“四哥,妹妹以死,向四哥谢罪了!”话音刚落,她突然就朝着棺木的一角狠狠撞上去!
额头顿时血流如注,鲜红的血顺着棺木流淌下来,在地上铺陈开来。
宁子宸握紧了拳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恨意犹未消除,却在抬头看到始终一脸平静的飘落时,顿住了。
仿佛一切已经尘埃落地,飘落无力的走上前来,好像没有看见宁子宸一样,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宁子宸一把拉住她:“落儿?”
飘落转过脸来看着他,一直茫然的看着他的脸,他这两天同样憔悴了很多,满下巴的胡渣,可是都没有打理过。
她伸手抚上他的胡渣,心疼道:“你怎么都不打理一下?”
宁子宸看出她神色有异,急忙拉住她的双臂:“落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听她胡说,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
飘落轻轻摇了摇头:“我累了,我真的好累了……”
宁子宸看着她,不停地摇头,唯恐她再说出什么让他恐惧的话来。此时此景,让他忽然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大年三十的晚上,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失去了她三年。他不想再让她往下说,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落儿,都没事了……”
“你让我走吧……”她低声道。
宁子宸全身一僵,忙道:“好……我们走,我们回府……”他看着她的脸,忙又道,“不,我们不回府,我们回山间小屋……”
飘落怔怔的摇了摇头:“不要……都不要……你让我离开京城,离开京城……”
宁子宸脸色瞬间惨白,久久不能开口说话,紧紧抓住她的手半天,方才艰难地道:“那……承轩呢?我呢?”
飘落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你会好好照顾承轩……而我,只会让他受到伤害,像……尘儿那样……”
“不……”宁子宸怔怔的看着她,无力的说出这唯一能说得一个字……
……
六个月后。
江南水乡一个无名的小村里,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静静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平静如湖的眼睛和始终安静的容颜,绝美的映在潺潺的河水里。
她是在四个月前孤身来到这里的,现如今,已经逐渐的融入了这个小村庄。
老人们会慈祥的看着她笑,小孩子们会很喜欢缠着她玩闹,无论怎么调皮她也不会恼。
村里的妇女们常常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见了她,也会拉着她一起坐下来。偶尔,她也会跟她们讲讲京城是怎样,但多数时候,她都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的听。
常常也会有本村或外村的年轻男子见了她就绕着到走,因为如此美丽的女子使他们从未见过的,美到可以让淳朴的他们,感到害臊。
有时也会有人问起她的家世,为什么独身来到这里。每到这时,她便微笑起来,她没有什么亲人了,到这里来,只是图一份宁静,希望能自此过上平静的生活。
问她的人常常就会唏嘘不已,大叹可惜,因为这样美丽的女子,不应该只属于这个小渔村。
此刻,她坐在河边,弯下腰来对着河面清洗着自己的手绢。白色的手绢在流水中飘飘荡荡,只是如此简单的一点乐趣,也能让她轻轻的笑起来。
再次将手绢放进河水中的一瞬间,她突然在自己的容颜旁边,看到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回过身来,却见到隔壁家的小童。
她轻轻笑了:“小童,你干什么?”
小童指着不远处:“那边有个叔叔,说要找你。”
她站起身来,用手遮住夕阳的余晖,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男子。
他站在夕阳底下,落日的余晖在他的身上镀上金黄的一层光圈,宛若天神。在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她看着他同样被镀上一层金黄色的脸,仿佛剪影一般,俊朗的眉目中,写满相思之情。
耳边仿佛响起在离开之前他说过的话:“如果你执意要走,如果你只有离开才能得到解脱,那我让你走。”
……
“可是,请你给我时间,落儿,请你给我几个月的时间,等我安顿好京中的一切事物,我就来找你!”
“生在一起,死在一起!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