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少说也有几十亩大小,说是水池其实是个小湖。一看这家伙落水,众弟子一通忙碌,会水的跳进水中,不会水的找船,还有的在岸上指点,结果忙了半天一无所获,那小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庄内不少高层也被惊动,好几个老头阴沉着脸站在荷花池边,身材魁梧的二庄主柳一伟听了柳一刚的说明,脸色一变,这小贼竟然偷学了柳家武功,这可不是小事,大哥闭关练功,庄中之事自然要由他出面解决。
庄中老管家被叫来,柳一伟黑着脸问:“这水池与外面相通吗?”老管家从小在庄中长大,从他爷爷的爷爷起就是庄上的管家,对庄中情况当然一清二楚,他点点头,说:“庄中的水源连为一体,从西墙边的暗道流出,一直通到外面的西湖。”
柳一伟的脸色更黑了,大眼一瞪柳一刚,这点小事还干不好,这家伙真是吃白饭的。柳一刚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垂头等着挨训。柳一伟忍住怒气,发号施令,庄上护院庄丁全部出动,分为十组,沿着水源寻找,一定要找到小贼。
一队队人马陆续出动,绿柳山庄不愧是训练有素,虽惊不乱,灯笼火把明晃晃的沿着庄中水源查寻了一遍,汇聚到西墙的暗道,外面出去就连接着西湖。大队人马出了庄,沿着湖堤分散寻找。寂静的西湖一下热闹起来,水中的鱼儿,树上的鸟儿被惊得乱飞乱窜。
湖边阴暗处,一丛芦苇中,一阵蠕动,一个身影慢慢从水底爬了出来。一身黑衣贴在身上,到处血迹斑斑,面上黑巾掉了,露出一张疲惫惨白的清秀脸庞。少年在泥水中爬了几步,身上疼痛传来,发出低低的呻吟,眼前一黑,差一点晕过去。
不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灯火越来越近,少年微微抬起头:“我不能死。”清秀的脸上一片倔强,从小家破人亡,自己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可一次次咬牙坚持了下来,这次也决不能认输。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少年慢慢往水中移动,现在的情况,只有躲进水中还有一线生机。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米,但身上的伤势,加上从山庄逃出几乎耗尽全身的力气,现在每移动一步都是艰难万分,全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少年忍着全身火辣辣的痛,一步一步往水中退去。
幸好身上的血在水中差不多流光了,现场并没有血迹留下,随着水波一阵微微荡漾,一切恢复了平静,只有一只芦管悄悄在芦苇中伸出,脚步声、灯光也越来越近,搜索到这片芦苇丛中。一阵细细的寻找,还是一无所获,一行人又往远处搜寻而去。
过了许久,周围又恢复了宁静,水中一阵波动,芦苇丛中传出低低的喘息声,少年从水中探出了头,刚往前爬了几步就支持不住,一头晕倒在芦苇丛中。几只水鸟钻过来,在他手上啄了几下,少年也没有动静。
黑暗中,一条人影悄无声息来到芦苇丛中,轻轻翻过少年的身体,用手微微一探鼻息,还有一丝气息,来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抱起昏迷不醒的少年,来人身形一闪,跃出芦苇丛,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曙光慢慢降临,忙碌了一个晚上的柳府众人也一一回到山庄,大厅上脸色铁青的柳一伟踱着沉重的步子走来走去,眼光不时扫过下面站着的弟子,大家噤若寒蝉,不敢和他的眼光接触。忙了整整一个晚上,出动了几百号人,一个小小的毛贼竟然不见踪影,这让二庄主怒气横生。
看着大厅两旁坐着的四位老者,柳一伟叹道:“事已至此,各位长老有何看法?”左首一位满脸皱纹的瘦小老者看看其余三人,然后淡淡道:“柳门武功,概不外传,这小子既然会我派的武功,一定要找出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另外三名长老齐齐点头,柳一伟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现在这小子不知躲到哪里了,难道我们要将杭州城翻过天来不成?”
瘦小长老道:“这小子既然受伤在身,一定逃不远的。不过此事不宜大张旗鼓进行,让官府出面比较好。”柳一伟闻言大喜,姜还是老的辣,让官府出面,柳府暗中查找,一定会将这小子找出来的。
很快杭州城内出现了一名越狱死刑犯,官府开始挨家挨户搜查,而柳府众人或明或暗参与其中。向来官役查案免不了狐假虎威,行顺手牵羊之举,老百姓虽是不堪其扰,却也无可奈何。
西湖边也不多是繁华之地,在西湖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个破旧的小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低矮的草房,破旧的渔网,这是一个小渔村,世世代代在西湖讨生活,都是贫苦人家。
在村边离村落百米远近,另有一间草棚,比起村落其他的屋子更加破旧,几乎摇摇欲坠,草棚边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坐在边上,整理者钓丝,他苍老的面容上一条条皱纹如同刀刻一般,诉说着岁月的风霜,让人分不清他的年龄,眼睛深陷在眼眶,偶尔泛出一点眼白。
老人双目紧闭,凭着手感整理手中的钓丝,准备去湖中钓几条鱼,草棚紧靠西湖,水边一条破旧的小舟停着。渔村中忽然传来狗吠声,老人侧耳倾听,原来是几个官府差役来了,寂静的渔村喧闹起来。
一阵阵鸡飞狗跳之声传来,其间夹杂着差役骂骂咧咧的声音,只听一个老人的声音道:“官爷,你们接连来了三天了,我们这里就这几户人家,实在没有你们要找的逃犯。”一个官役叫道:“你们听好了,要是知情不报,全要抓到大牢里去,看到受伤的疑犯,赶紧向我们汇报,他可是了杀人越狱的凶犯。”
四名差役骂骂咧咧来到老人的草棚边,为首的胖差役问:“老头,有没有逃犯躲到你这里来?”老人闷闷地说:“你们天天来,天天问,这里除了我老头子,哪里还有外人。”一个差役一脚踢飞草棚边的一个破鱼篓,骂道:“老不死的,问你一句这么不耐烦,小心把你抓到大牢里。”
老人面无表情地说:“我老头子无儿无女,要是有个白吃饭的地方,去哪里都行。”胖差役道:“别跟他多废话。”眼睛往草棚里一瞟,里面就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一张石头垒起的床铺别无长物,床上一张黑乎乎的破席子,被褥也是破破烂烂看不清颜色了。
在这个地方也没油水可沾,几个差役扫兴而去,嘴里不干不净骂着粗话,继续到别处耀武扬威去了。老人坐了半晌,悄悄进了草棚,把床铺移开,地面上铺着稻草,一个少年躺在里面,清秀的脸上十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闭,身上已换了一件干净衣服。
轻轻探了探鼻息,老人沉吟道:“三天了,应该快醒过来了。”他从怀中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让少年含在嘴里,笑道:“一条小命总算捡回来了。”把床铺重新放好,老人走出草棚,拿起鱼竿颤巍巍走向小船,他对这里很熟悉,虽是看不见,却一步也不会出错。
太阳渐渐升高了,照耀在这破旧的村落间,草棚间升起袅袅炊烟,一日三餐,他们虽没有锦衣玉食,但野菜小鱼,却也能充饥。老人也钓鱼归来,手中拎着两条肥大的鲤鱼,每条足有二斤多重,看来收获颇丰,他在草棚边用石头垒起的土灶上点火架上一个小铁锅,烧起了鱼汤。
去鳞、剖腹,老人收拾起鱼来得心应手,等锅中水开了,鱼收拾好了放进锅中,空气中也渐渐弥漫出淡淡的鱼香。鱼汤需要慢慢熬制,老人坐在草棚外的树桩上,里面传来低低的呻吟声,老人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醒了嘛。”
眼前是一片漆黑,身上绵软无力,这是在哪里,难道自己已经进了地狱吗?少年正在胡思乱想,眼前一亮,突然出现的光亮让他眯起了眼睛,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那苍老的面容映入眼帘。看着熟悉的脸庞,少年顿时升起亲切之感。
“老爷爷,是你吗?”少年喃喃问。老人的皱纹舒张开来,总算醒来了,他笑着说:“好孩子,你身上有伤,不要多说话,好好养伤要紧。”少年浑身无力,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头也晕乎乎的,无奈只有闭目休息。
一碗热腾腾的鱼汤端了过来,乳白色的鱼汤上撒了一点绿绿的野葱,香气四溢,一碗鱼汤喝下肚,少年精神好了很多,他感激地说:“老爷爷,谢谢你了,是你救了我的命。”
老人笑道:“这也是机缘巧合,那夜我到湖边摸鱼,正好发现你躺在芦苇丛中,我摸摸还有一口气,就把你背了回来,你整整躺了三天才醒过来。”少年心中,那一幕幕记忆慢慢恢复,自己昏倒在水中情景回想起来了,他感激地看着那苍老的脸庞,没有老人,自己只怕永远昏睡在那西湖中了。
他和老人在茶肆中早就相熟,只觉老人十分慈祥,对自己也很亲切,两人都是孤身一人,同病相怜,一直互相照应。现在老人又救了他的命,两人更是心意相通,像一家人一样。
老人上山采药熬制药汤让少年内服外敷,下湖捕鱼给少年补充营养,在老人的精心调理下,他的伤势渐渐好转。这段时间,官府的搜查也渐渐松了下来,只有柳府还在暗中寻找,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那人的相貌年龄,只是看到一个身形,自然寻找起来难度不小。
半个月后,少年跟着老人又回到茶肆,胖掌柜破口大骂:“你这小子,到底死哪里去了,这么多天不见,还回来干什么?”好话说了一箩筐,胖掌柜一口咬定,少年旷工给自己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要扣一个月工钱,少年没有办法,答应白干一个月,胖掌柜心满意足,指挥他赶紧干活。
老人在茶肆继续说书,少年忙着给茶客泡茶添水,西湖边的这间茶肆地理位置很好,生意一直不错,整日高朋满座,少年也忙得不亦乐乎,一天到晚几乎没有坐下来的功夫,只有到了晚上,茶肆一片寂静,少年才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