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承乾宫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只是当她躺上那久违了的龙榻之时,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内心在震动。
还未等她回味过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他的吻已经再度落了下来,将她的唇,连带着思绪一起封堵。
她在回避,他却不容许她回避,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在她的唇上辗转。
轻尘被迫承受着,气息有些不稳,手掌撑在他的胸膛之上,妄图拉开一丝距离,可是却被他更有力的抱紧。
她的气息,她的声音,她的味道,通通都让他疯狂。压抑了七年,终因她而再度沸腾起来。
轻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抗拒,可是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眉眼,他瘦削的脸,想着他这七年的生活,想着他同样承受的丧子之痛,她竟使不出力气来回避。
她几乎憎恨自己的软弱。明明立下誓言恩断义绝,永不相见,却还是为他疼,为他痛,为了他而狠不下心。
她的回应来的极其缓慢,也迟了许多,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有些不确定。然而即便如此,也足以叫他欣喜若狂,固定住她头的那只手逐渐放开,圈住了她的腰。
“尘儿……”当他终于松开她,她的唇已经红肿起来,他的手指缓缓的放在她唇瓣之上,摩挲着。
凝眸对视,两情缱绻。
外间,艳阳正当空,照射着整个金碧辉煌的皇宫。
当吴永连正坐在承乾宫台阶前的榆树荫下乘凉之时,负责御膳的太监张顺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吴永连,顿时叫苦不迭:“吴公公,万岁爷今儿又是怎么了?午膳已经传了这许久,反反复复更换了几次,还不见皇上来用膳,这叫奴才怎么做事?”
吴永连闷笑了一声,对着他招了招手:“我给你支个招,将那一桌御膳分成两半,一半给惠清宫的奴才们送去,另一半就送来承乾宫,也让我做个顺水人情,款待一番宫中辛苦了多年的老宫人们。”
闻言,张顺的脸几乎变了形:“这是万岁爷的旨意?吴公公,您可别拿我的脑袋开玩笑。”
吴永连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万岁爷的旨意,不过你放心,万岁爷要是怪罪下来,什么罪名都由我担着,即便是掉脑袋,也由我来担着。”
到了晚间,彻底苦了脸的张顺再次找上了吴永连:“吴公公,您给奴才一个明示,这是不是御膳房哪里做得不好?皇上该不会想要撤了我这个御膳总管吧?午膳不用,晚膳不用,这样下去,奴才迟早得丢了脑袋呀!”
吴永连却依旧只是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我看着情形,你回去,要么准备夜宵,要么准备明日的早膳,至于那桌晚膳,也照中午的法子给分了吧。”
张顺只觉得他的话半真半假,也不知该不该信的时候,忽然又听他道:“还有,那些东西,记住都要准备皇贵妃爱的吃食。”
张顺一听,更是迷茫——皇贵妃?
在又一轮极致的欢愉过后,屋内的飞喘轻吟也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轻尘窝在他的臂弯之中,呼吸长久未能恢复正常,等不及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皇帝垂眸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伸手拨弄着她被汗水濡湿了的发丝,轻轻将吻印上她的脸颊:“累了?饿不饿?”
轻尘闭着眼睛,分明听着他的话,却连想也懒得想他在说什么。
小憩了片刻之后,再度睁开眼来,他幽深的眸子依旧紧紧盯着她,那眸光,似乎微微透着一丝紧张,仿佛唯恐一眨眼,她便会从眼前消失,而方才那一场,不过又是一场梦。
轻尘又闭了闭眼睛,实在抵不住那阵疲累,然而脑中还是依稀记得自己有什么事要做,却总也想不起来。
他的唇竟然又缓缓凑了上来,轻尘推开他嘟哝了一句:“别闹了……”
他哑然失笑。
七年,为着今夜这样一个晚上,他竟然整整等待了七年。而曾经,他还以为那会是一辈子。
“啊——”他尚且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轻尘忽然睁开眼睛低喊了一声,翻身坐起,却立刻惊觉全身的酸痛。然而她也顾不得许多,匆忙捡起散落在床边的衣物便开始穿戴。
“做什么?”他一把拽住她的手,重新将她拉入怀中。
“放手。”轻尘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我要回去看丢丢,她一个人会害怕。”
他轻笑了一声,从背后将她抱住,圈进,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不用去了,这个时辰,丢丢早就该睡着了。”
轻尘抬眼往屋中的滴漏看去,待看清上面的时辰已经是午夜过后之时,霎时间红透了耳根。
他们竟然,从午时一直到现在,都一直呆在这屋中。
轻尘咬了牙,方才记起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大白天,而这个认识顿时让她愈发觉得羞于见人。一想起将会被这宫中的宫女们用怎样的眼光看着,她便已经立刻又红了脸颊。
屋中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动。
皇帝依旧抱着她,却没有再笑,良久之后,轻轻唤了一声:“尘儿……”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味,然而他却并未再继续说下去,轻尘也没有问什么,两个人就一直近乎僵直的保持着那姿势,静默无言。
他没有提及从前的任何种种,楚瑾瑜,安子陌,或者是萧霖;而轻尘也没有提及敬妃,孩子……就仿佛,他们没有过去,只余了现在,和将来。
又过了许久,皇帝才终于想起来传膳。
张顺听了吴永连的话,将夜宵准备得丰富又精致,竟真的得了旨传膳,顿时喜不自禁,不过片刻便命人将吃食都送到了皇帝寝宫之中。
皇帝心情大好,胃口大开,一个已经将近七年未曾见到过的笑容以及未曾听到过的“赏”字让所有人心花怒放。
而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他方才又进入内寝,来到床边看着轻尘:“能下得床吗?可要我抱你出去?”
轻尘垂了眸,脸色依旧嫣红不已,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走了出去。
皇帝不以为忤,转身也走了出去,与她一起在桌旁坐了下来。
桌上都是轻尘平素喜爱的菜式,然而她也只是拣了几样清淡的小菜,配着喝了一碗粥。皇帝却是胃口极好的样子,不仅风卷残云般吃掉了许多菜,还喝了一盅御医吩咐御膳房准备的补药。
而此时的皇宫大门外,却正有一匹快马急速奔来,守卫的侍卫们远远地见了,皆不敢掉以轻心,全都以防备状看向来人。
那人逐渐近了,守门的侍卫们看着眼前那张清俊的脸,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一时间面面相觑,又看向他:“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皇宫?”
他缓缓揭下披风,露出张清俊的脸,随后缓缓掏出了腰间的金牌,扔给那守卫统领。
侍卫统领忙不迭的细细看了一番,顿时变了脸色,带领着所有人下跪行礼:“参见惠王 !”
萧霖冷笑了一声,翻身下马,进入了宫中。
的确,皇宫之中几乎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了,他已经从当年那个受尽宠爱的跋扈孩童,成长为今日坐镇西山的少年王爷。
而面对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宫,他竟毫无感慨可言。自从八岁那年出宫之后,他便立了誓,此生绝对不会再返回这个皇宫,然而今日,他却再一次回来了,为了她,再度回到这个皇宫!
已经过了午夜,宫中极少见到人,在终于见到一队巡逻的侍卫之后,他上前一把扯住了其中一人的领子:“宁轻尘住在哪个宫中?”
那些侍卫皆不认得他,哪里会这样擅自告诉他。他一急之下,狠狠踹了一个侍卫的心窝,思量片刻,转身朝着撷芳殿跑去。
出乎意料的,撷芳殿内居然还亮着灯火,他径直便要往里闯,却被门口的太监们拦了下来。
“放肆!你们这一群狗奴才,竟敢拦本王?”他横眉怒吼,刚欲抬头,却已经闻得里面传来女子清淡的嗓音:“是十七弟?”
“阿敏嫂嫂!”萧霖抬头看了出来的女子一眼,顿时消散了怒意,一脚踢开还抱着他腿的一个内监,迎上前去,眼中似是带了一丝喜意,“嫂嫂还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