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了药,一直静静睡着的轻尘直到晚间方才醒了过来,昼夜颠倒,自是无法再入睡。服过药之后,心绪仿佛确实安宁了许多,此时静静坐在床榻之上,看着复又挂在床头上的那个香囊,心中竟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澜。
这样安静的夜晚,醒过来身边却没有人,她心中空荡,无意识的将那个荷包取下来放在手中把玩着,闻着那淡淡的香味,终究还是失了神。
时间飞快而过,在这样的飞快之中,少了太后,又少了一个性烈的庄妃,后宫仿佛显得极为安宁。轻尘的身子终于一天天重起来,小腹微微凸起,有身孕的事情终究没有瞒得住。
于是,在某一日被某个别宫的宫女见到她之后,几乎只是半个时辰之内,皇贵妃有孕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轻尘心知被后宫那群嫔妃知道此时,翊坤宫中必定不得安宁,迎来送往的人不会少。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更是禁不住叨扰,很多时候即便皇帝多说了两句,她心中都会觉得烦闷,将他往外赶。而今日,若然那些嫔妃都一拥而来,她自是受不住,于是在估摸着那些人将要行动之际,便嘱了若菱陪自己出去走走。
到了御花园之中,拣了一处僻静的亭子坐下来休息。近来她愈发容易身子乏,正如此刻,即便是将近初冬,坐在外间她依旧忍不住会犯困。
若菱恐她觉得冷,忙的将暖手壶取了出来,放到她手中,又吩咐人在亭中燃起了火盆,方才静下心来走到了一边,让她一个人独坐。
不多时,却突然听见有小孩子娇憨的笑声传过来,轻尘抬眼望去,却只见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女孩,梳着很讨喜的发辫,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衣裙,那模样,竟十分的惹人爱。轻尘见着她跑近,不知为何竟想起了小七。小七应该比这个孩子大一点,可是轻尘初见她的时候,也就这般模样。
她心中想着,见若菱要拦住那个孩子,便开口道:“若菱,你让她过来。”
若菱忙的牵了那个孩子走进亭中,小姑娘鼻间都冻得微微有些红了,见了火盆一下子就挣脱了若菱的手,奔到火盆边喜滋滋的烤起了火。
轻尘见她的模样实在是讨喜,便抬头看向若菱:“宫里几时多了这个孩子?”
“回娘娘,这是敬贵妃兄长的孩子,皇上特许了敬贵妃带在身边抚养,已经进宫一月有余了。”
敬妃?轻尘微微一怔,刚要伸出去抚摸那孩子的手不觉便缩了回来,顿了顿,看向那个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杜雨薇,三岁。”小孩子稚气未脱的声音响起来,轻尘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不觉又松了,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别靠得火盆那样近,仔细灼伤了。”
闻言,小雨薇立刻凑到了轻尘身边,轻尘顿时闻到她身上扑鼻而来的香气,似乎很好闻,然而这样的小孩子,身上怎会有这样浓烈的香味?轻尘不觉揉了揉鼻尖,笑道:“你身上擦了什么?怎么香成这般?”
闻言,小雨薇立刻缩着脖子,往四周看了看,方才低声道:“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方才我在姑姑屋里把她的香粉都倒在了自己身上,她身边的宫女真是讨厌,便要来追我,我刚刚就是从那边跑过来的。”
轻尘淡淡一笑,心中不免一叹,这样子从小生长在官宦之家的孩子,终究比不得田野农家孩子的纯朴。思及此处,她忽而又想念起小七那双清澈无痕的双眼,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惆怅。
抬眼看向若菱,淡淡道:“你将这孩子送回去给敬贵妃,免得她着了急四处寻找。”
若菱应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人照顾轻尘之后,便带着那孩子往撷芳殿走去。轻尘又在亭中坐了片刻,忽然听见亭外传来一个内监的声音:“奴才见过皇贵妃。”
轻尘抬头看去,却是一个面生的内监,不免心生疑惑:“你是谁?”
“奴才以前是前皇后宫中的,后来去了筵喜宫当差,今日斗胆打扰娘娘,是受人之托,给娘娘送一封信。”
轻尘忍不住蹙了眉,从他手中接过那封信,却是十分陌生的字迹,写信之人似乎是个女子,可是笔力却似乎比孩童还要无力。她心中愈发疑惑,拆开信来,不过扫了几行,便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她没有想到竟会是谢梦芜写来的信,信中她提到自己的病,称想要见轻尘一面。透过那虚弱的笔力,轻尘仿佛看得见那个奄奄一息的她,心头忽然间仿佛被什么抓过,再难以平静。
就这样一直到晚间,她始终心神不宁,沐浴的时候坐在浴盆里几乎忘了时辰,直到身后突然多了一只手她方才猛然回过神来,不待回头看来人,便忙的拉过搭在前方的薄纱将自己身子遮住,才看向他,又羞又恼:“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发出一声闷笑,伸出手将她从浴盆之中抱出来,轻尘羞得捉紧了薄纱,被放到床榻之上后,忙的拉过被子将自己遮住,翻过身背对着他。
自她的身子开始起了变化之后,性子也跟着变得不稳定起来,他曾经以为她又是在胡思乱想,问过太医之后方才得到回答,原来是正常的情形。他未曾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此时想来不觉好笑,她使性子的时候,他便不与她计较,多都顺着她。
他在床边坐下来,顺手把玩着她尚且来不及整理的青丝,低声道:“我听若菱说你今日晚膳没怎么用,身子又不舒服吗?”
轻尘睁着眼睛看着床头挂着的香囊,那是前些日子方才新换上去的,虽说是敬妃做的,但似乎确实让她的睡眠安稳了许多。她垂了眼,淡淡道:“没有。”
“好容易这几日胃口才好了一点,今天又怎么了?”听她语气不善,他俯身下来,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又去寻她的唇。
这些日子他多半都宿在翊坤宫,可是顾忌着她的身子,根本不敢动她分毫,偏偏宿在别的妃嫔那里时候,怀中拥着她们,他竟然只觉得厌倦,丝毫兴致都无法提起来。他曾经怀疑过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偏偏一回到她身边,他方才知道,原来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心。
轻尘被他吻住,一开始只是默默地承受,半晌之后才终于有了浅浅的回应,这也足以让他欣喜若狂。他已经太久没有碰过她,此时尝到她的甜美,几乎让自己失控。
一手为她理顺青丝,另一手却不受控制的钻进了被窝里,轻尘看着他:“你要胡来了么?”
他轻笑了一声:“今儿我问过御医,只要小心一点,可以的……”
“你!”轻尘羞得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他悄然翻过她的身子:“宫中的稳婆我也问过了,别怕。”
轻尘哭笑不得:“你这人……哪有拿这种事情四处去问的,你叫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你是皇贵妃,又是皇长子之母,谁敢说你什么?”他取笑了一句,顺势又吻住她,含糊不清的道,“再者说了,你只需给我看便可,怕什么没脸见人?”
“你就会变着法的折腾人……”轻尘避开他的唇,红着脸道,“要是身子不舒服,我可再不做了……”
一场持久的欢爱,前所未有的温柔,也前所未有的折磨人,到最后,两个人都折腾得满头大汗,拥在一起,让呼吸交融。
他心满意足的叹息,再次寻上她的唇,不知餍足的汲取着她的甜美。
轻尘全身力气全无,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到最后他终于放开她时,她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疲惫得差点睁不开眼睛。
“我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的辛苦了。”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来,轻尘本就迷迷糊糊,此时更是不知他所谓,微微哼了一声当做是回应。
“尘儿,我只想要你……”他闷笑着说出这句话来,心满意足的看她的耳根霎时间红了个通透。
“先别睡,起来再吃一点东西。”看着她似睡非睡的模样,他禁不住又想起这件事来,“要是饿坏了我的儿子,宁轻尘,你看我怎么罚你。”
轻尘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无奈的转头看着他:“我现在脸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你还要我进食……”顿了顿,才又开口道:“晟,我有事求你。”
“求我?”他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那你说便是,我都应了你。”
“……我想去尚书府一趟,明——”
轻尘“明天”二字尚未说完,便见他倏地沉下脸,顿时也住了口,只是咬着下唇看着他。
良久之后,他低叹了一口气:“你为何总是心心念念着尚书府?那里,我实在不放心你去——”
“那里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是比家还要亲近的地方呀!”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也不瞒你,我今日收到了表嫂子写给我的一封信,看情形,她是要走了……”
他挑了眉:“你与她并无什么交集。”
“可是我会为舅母难过,为瑾瑜难过。”轻尘轻声道,从枕下抽出那封信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她都是个将死之人,还给我写下这封信……我心中实在是不安,总想去看看。”
皇帝接过那封信,微微扫了一眼,但见上面被晕开的字迹,也能猜到那个女子是一边落泪一边写下这封信。良久之后,他终于微微叹了口气:“罢了,你若当真要去,那朕同你一起去。若要放你自己去,朕可不放心。”
轻尘终于微微笑了起来,在他的鼻梁上轻啄了一下:“晟,谢谢你。”
翌日一早,轻尘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先行起身离去了,若菱进来服侍的时候告诉她皇帝临走前吩咐她等他上朝回来一同前去尚书府。
轻尘心中又是欢喜,但一想到尚书府内此时的情形,又禁不住有些愁云惨淡,梳妆完毕之后,一转头便看到床头挂着的香囊,终究还是不放心,吩咐若菱取了下来放到自己身上藏好了,方才静静等待着皇帝回来。
然而一直快要到了午时,却还未见到皇帝返来,她心中禁不住焦急,刚要出门看看,却见吴永连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满头大汗的对她道:“娘娘,皇上今日朝事繁忙,无法陪同娘娘前往尚书府,吩咐奴才来接娘娘。”
轻尘心中禁不住又些许的失望,还是淡淡一笑:“既如此,那我们快些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