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屋檐下的人像一只蝴蝶,跑过院子,绕过池塘,跑到古言身边。
古言已经晕了过去,他全身僵硬,散发着寒气。
徐丫头轻轻碰了一下古言,随后坐在古言身边,手捧着下巴,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弯月。
她眸子明亮,不时扭头看一眼古言,嘴角带着笑容。
“终于,又遇到你了呢。”她轻声说着,像是一声叹息,飘散在夜色中。
等到清晨,朝阳升起,阳光洒在院中。徐老汉家坍塌的围墙边上,一个大冰块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在冰块边上,池塘也被古言身上的寒气影响,整个儿冻成了一块寒冰。
“丫头,别看了,冻成这个样子,多半是死了,我们把他推出去,扔到垃圾堆里去吧。”徐老汉站在古言身边说道。
他搓搓手,很兴奋。
徐丫头不满得撅着嘴,白了徐老汉一眼。
随着阳光洒落,太阳之力渗入古言体内,补充他的太阳真气。
古言体内的寒气减弱,他从昏迷中醒转,努力了很久却无法睁开眼睛。
他一震手臂,周围的寒冰四分五裂。
他睁开眼睛,就见徐丫头和徐老汉站在他旁边。
徐老汉黑着一张脸,徐丫头却很开心。
她轻轻拂去古言身上的冰碴子,将他从地上扶起。
“哼。”徐老汉冷哼了一声,说道:“看看人家看看你,一副怂球样。”
他瞥了一眼古言,指着院墙说道:“你打仗比不了人家,修院墙总会吧。今天把院墙给我修好,否则赶紧滚。”
他背着双手,走回屋中去。古言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扭头看到徐丫头,却顿时精神抖擞,满心甜蜜。
一整天里,他都在修补院墙。徐老汉虽然嘴里说着让古言一个人干活,但到后来也从屋里出来,黑着脸和古言一起忙活。
在镇上人的帮助下,黄昏时分,院墙就已经修补好。古言体内的太阳真气也彻底恢复了。
太阴太阳真气就像在战场上不断战斗的将军,在对方的磨砺之下,增长很快。他只是刚刚进入见神不坏,但真气之充沛,却像是早已进入这个境界数年之久。
夜深人静,古言将干将剑放在床的内侧,进入梦乡。
梦里,他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心头萦绕着深深的思念,在思念一个深刻在灵魂中的恋人。
梦中闪过很多画面,画面中都存在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
有一些画面中,也有他的身影。
他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是夫妻,他们是铸剑师。
那些画面中,有场面宏大的战争,有流离失所的百姓,有高坐王位的诸侯,有乘风御剑的绝世剑客。
画面很破碎,根本连不成一个故事,很多画面还很模糊,就像满屏雪花的古老电视机。
其中一个画面中,他和妻子相继投入铸剑池中,以自己的灵与肉铸就了一对绝世神剑。
此后的画面中,有剑峰,有侠客,还有一个强大而呆滞的身影,一掌将两柄神剑差点打碎,跌落在湖底。
古言沉睡着,心中满是思念,眼中滑落热泪。
那不是他的思念,是干将在思念莫邪。
这种思念影响到了古言,让他在梦中感同身受。
梦境在继续,但梦里的主角却换了一个人。
古言不知道他是谁,但此时此刻,他就是那个人。
画面依旧凌乱而模糊,但可以大约看到,那个人从凡人开始,一路崛起,最终踏入星河中,决战宇宙尽头,威临天下。
他从一介凡人,到宇宙之巅,经历过生死大战,经历过亲友喋血。期间种种,坎坷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是,从他一开始,就一直有一个少女陪着他,无论他是在绝望迷茫,还是自满癫狂,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少女的样子很模糊,看不清楚。但古言却能感受到,自己看到她时的欣喜,内心的甜蜜满足。
以及,她最终在星空中逝去,如同一朵凋零的水仙花,他的绝望,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他的深刻思念。
他思念啊,思念那个清荷一般的少女。
她的死亡像是一把尖刀,时时刻刻在刺着他的心脏,让他痛到痉挛,撕心裂肺,哪怕他已经强大无比,但依然脚步踉跄,在星空中无法立足。
他的思念像是一个囚笼,将他这一生都囚禁在对她的怀念中。哪怕他无敌世间,万古称尊,但也无法打破这囚牢。
他的生命是永恒的,哪怕宇宙寂灭,他也可以永存。
所以这种思念也是永恒的。
他最终如何了,古言不知。他从睡梦中醒来,满脸泪水。太阴真气和太阳真气此时却无比和谐,在古言做梦的时候阴阳协调,暂时停下了对抗。
随着古言醒来,刚刚在梦中的画面都消失了。他忘记了自己做过的梦,只记得自己似乎很是思念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他不记得了。
他回忆了片刻,只能记起一些残破的画面。那是有关干将和莫邪的记忆。
“是你吗?”古言捧起干将剑,轻声说道:“你在想莫邪,你的妻子?”
干将剑似乎有灵,在黑夜中微微发光。
古言闭上眼,静心体会。他已是见神不坏境,练出了元神,可以见微知著,以神魂沟通世间的灵体。
不过他没有沟通到干将的灵魂,只是又体会到了一股模糊的思念。
干将剑中的确有一缕灵性,只是极为微弱了。
古言体会着那缕思念,随即感觉到,干将剑似乎指向一个方向。
他走到窗边向外看去,黑夜中群山巍峨,像是一个个矗立在岁月中的神明。
干将剑指向的方向,是在群山之中。
“当日,莫邪剑被打落,不知被什么人带走了。”古言想道:“那天逃走的,只有西方教会的格列高利,难道是他带走了莫邪剑。”
那群山位于西面,的确是西方教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