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生命做赌注,展开我尚未丰满的羽翼。
――展翼
东皇带着我横渡虚空。
虚空之外所见到的荒域很不一样――天圆地方。荒域之外包裹着一层淡蓝色的水雾。据记载,这是世间最强法阵――绝仙阵。传说,在上古时期此阵曾诛杀过一位企图进入荒域的仙人,因此而得名。
无人知道绝仙阵是否诛杀过仙人,但是域外各族圣者都不敢轻易踏足荒域,荒域是所有外域圣者的禁忌。正是由于绝仙阵的存在,天族的最强战力始终无法踏足荒域。若非如此,早在万年前荒域就被天族攻陷了。
也有传言,东皇氏掌控着绝仙阵的阵灵。这也是后来东皇氏覆灭的主要原因之一。
东皇氏凋零后,天族不舍昼夜地用破法弩消耗绝仙阵的灵力。若无真灵维护,绝仙阵迟早会被攻破。
到那时,荒域必将重蹈灵域的覆辙!
因此,阵灵成了荒域存亡的关键因素之一。
关于阵灵,东皇在翻阅无数先贤古籍后只得到一点线索――羽族。
在上古末期,因为荒域的内乱,失败的羽族一方举族迁徙至天渊,此后便再也没有回归荒域。
所以,东皇此行的目的就是羽族。当然,寻找阵灵的踪迹只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羽族曾是与天族齐名的强族。天族人生来就有虚空之翼,能够自由穿梭空间,而羽族则号称能跨越时光。
一是穿梭空间,一是跨越时间,二者孰强孰弱?两族曾为此争斗数千万年,积怨极深。自从羽族迁至天渊之后,威名内敛,才逐渐被世人遗忘。
我想若是东皇能够与羽族结盟,对抗天族的胜算也会多几分。
……
周围枯寂、阴冷、暗淡。
东皇一路沉默,我靠吞噬星光和观察沿途各方天地打发时间。
一路上,我与许多破碎世界的残片擦肩而过,遥遥看见层层而上的十二诸天,见过悬浮在虚空的尸体,遇到过虚空风暴……
在虚空之中,看似咫尺的距离实则不知相隔多少万里,饶是东皇有着横渡虚空、天涯咫尺的大能,我们也在虚空中漂泊了半年之久。
在虚空的日子里,东皇身上的戾气慢慢沉寂。
……
在我昏昏欲睡之际,一缕白光映入眼帘,我看到了天渊!
诡异的黑色漩涡、扎根在漩涡之上的绝壁、从绝壁顶飞流而下最终归于漩涡的银河――这就是天渊,也是十大葬地之一。
何谓葬地,即是葬生之地,埋葬逝去。
东皇没有贸然闯入天渊,而是施法高呼,“昆仑东皇氏前来拜会羽族!”
“何方宵小,竟敢扰羽族大祭!”一道老迈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只见远处闪过一道光。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支黑羽已经扎进东皇的掌心。
哼!
东皇一声闷哼。半晌,黑羽被东皇湮灭,流出的鲜血回流,创口迅速愈合。
远处的光这时才传来。
这支黑羽似乎真的跨越了时光,虽然相隔数里,却能在射出之际直接命中目标,让人匪夷所思。
“长生体!东皇氏?”对方似乎认出了东皇的来历,言语有些迟疑。
“荒域昆仑山东皇氏东皇太一参见!”东皇向天渊作揖。
天渊中沉默。
片刻后,一只飞鸟从绝壁中掠出,最终停在东皇面前。飞鸟一身白羽,头生红翎,双眼呈瘆人的赤红色,全身散发着荒煞之气。
东皇一步跃上飞鸟,负手而立。
似乎是被东皇的气息所震慑,飞鸟飞得十分平稳,丝毫不见摇晃。
当穿过天幕后,天渊的奇景更让人记忆深刻。水流拍打石崖响起雷鸣般的声响,脚下是无底深渊,前方是高耸入云的绝壁。飞鸟一飞冲天,忽而只见苍茫一片。放眼望去,天和地都是白色,地上矗立着数以千万计的石砌高楼,街道间人来人往,陡然是一幅繁华景象。常人目光难及之处,同样有深渊,有银河,最下方是漩涡。
所谓天渊,其实就像是一根竖立在漩涡上的粗大直柱。顶部的柱面就是大地,而柱面的边缘正是银河的源头。若是往更高处看,也许会看到一个喷水的水景喷头。
飞鸟正好落在绝壁边缘,往下看能看到无底深渊。在抵达之后,飞鸟随即冲入银河之中,而后消失不见。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叫羽衣的青年,据介绍得知他是羽族少族长。
羽衣身着青衫,背生火翼,眼珠呈纯白色,目光冷淡,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是他举止十分谦和,连东皇都对他侧目。
在我们的左侧不远处是一座九层石塔。九层石塔名镇泽,依崖而立,整座石塔通体墨黑,灵光内敛。据说此塔来自荒域祖地,能镇压一切。
“今日是族中的天祭之日,所以父亲未能亲迎,还望尊驾恕罪。”羽衣行礼致歉,言语甚为诚恳。
“尊驾请随我去圣塔!”圣塔正是羽族人对镇泽塔的称呼。
我有些惊讶。换作是一般人,恐怕得问清来人的来历、目的,摸清对方的修为什么的,哪会这么大大方方地与人交谈,为人领路。
东皇神色从容淡定,“羽族的成人礼自然是值得一看。”
半晌。
羽衣笑而不语,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
第九层上,一名画着黑白两色花脸的独臂男子手持三棱伏鸟玉玺,在一群赤裸上身的少年眉心上依次盖印。
印上只有一个字――契!
老者是羽族族长,羽衣之父――羽辛。
每个少年的背上都有一对各自不同的翅膀纹样。背上的“翅膀”栩栩如生,长羽上还有灵光流动。
当盖印完毕,羽辛开始一字一句地念咒文,“以血为媒,以魂为契,参同天地,不死不生!”
羽辛说话间,镇泽塔内飘来一缕缕黑气将那“契”字深深地烙在少年眉心。随即,少年背上的翅膀纹样消失,白色的眼眸变为正常。
他们的修为、血脉都被镇封,此时与凡人没什么两样。
我感觉有一股异样的威势向自己袭来。不仅是我,周围人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所有羽族人都发生了变化,背后的双翼消失,纯白色的眼眸变为黑色。
哼!东皇一声轻哼。
转眼间,我身上的封印气息消失无踪。
东皇依旧从容淡定,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羽辛分神看向东皇,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匆匆一瞥后,羽辛拿起羽衣呈上的染血白袍,恭敬地披在身上。
就在他披上白袍之时,塔内钟声响起。
钟声悠扬,传遍天渊。
很快,除了赤裸上身的少年们,其余的羽族人纷纷划破食指,将指中的鲜血点在额头之上。镇泽塔外,所有羽族人都是如此。
当石塔的钟声再次响起,赤裸上身的少年们奋身跃入天渊。
同时,所有的羽族人一同开口吟唱。
“当镇泽的钟声响起,
羽族的郎儿在此立誓,
自愿以身躯祭献上苍,
换取一线生机。
当圣洁的白鸢划破天际,
羽族的少年将忘记恐惧,
张开双臂,
融入风里。
啊~!……
愿虔诚的歌声飞越天地,
化作种子,
唤醒沉睡的血脉。
愿启程的少年呐,
想起内心深处的记忆,
展翼!
归,来!”
……
歌声响起一遍又一遍,羽族人的声音也越来越虔诚。
在这歌声里,我宛若跨越时光,看到一代又一代的羽族人同声歌唱,一同祝愿启程的少年们。
他们被封印了修为,镇压了血脉,却用最虔诚的歌声,谱写羽族的历史。
我看到少年冲天归来,背后的羽翼血迹斑斑。踏上的人们没有欣喜,没有笑容,只有漠然,因为更多的少年已经葬在风里。
第二年,同样的歌声,不同的少年……
是什么支撑着羽族的前赴后继?我想,该是对天空的渴望,对生命的敬畏吧。
这天,我也想做一个展翼的少年!
一日已度万年。
少年,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