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明明上午还是晴朗的好天气，到了下午却突然下起雨来了。
杯子里的石楠花茶早已冷掉，就如同林晓舒现在僵硬的双手。张了张嘴，她试图让自己开口，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于是，就算是张嘴，也只是徒劳。
姚遥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流泪，没有悲痛，并且思路清晰，云淡风轻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茶冷了，我让萌萌再沏一壶新的。还要吗？”
林晓舒摇头，终于说出了话来：“不要了。”她看着姚遥温淡的笑脸，有着玉一般的光泽，那晕开了的笑容，让她心中五味杂陈。她想问她，你还爱吗？你还恨吗？可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咽在了肚子里，如哽在喉。
姚遥看着窗外，轻轻地说：“下雨了。其实我挺不喜欢下雨的，湿漉漉的，把人心情都染坏了。我比较喜欢晴天，看着阳光的时候，觉得整个人生都是暖的，活着也是充满希望的。其实，人的一生总是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悲伤，但只要迈过了这道坎，再回过头去望，就会发现，真的没什么。笑一笑，都会过去。”她笑了笑，“这话说起来，感觉挺假的，但却是真实的。”
林晓舒仍旧是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在这样的一些残酷的真相面前，所有的嫉妒委屈愤恨或是悲凉就都变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再也没有什么是能够说出口的。曾经她所以为的那些坚持，现在看来全都变得微乎其微到不足以言道，甚至连她这个人，在眼前这个女子的面前，都渺小到了尘埃里面……
无力感堆积在胸口如山一般的高，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于是，就只能这样无穷无尽地沉默着。
连一个微笑，都做不出来。
“他……”纵使心中万般难过，却仍是说了出来，“如今他已见到了你，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终究……他终究是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但姚遥却笑着摇头，“不，你错了。我是他的过去，而你是他的将来。他纵是对过去仍有留恋，但将来的路却仍是要走下去的，我说过，人不可能总活在过去里。”
林晓舒摇头，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现实太过残忍，说，不如不说。
也许是因为下雨，也许是因为时间段的缘故，今天的咖啡馆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萌萌在吧台里面发呆，陈南彤在用笔记本忙着处理自己的工作。而姚遥和林晓舒则是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中。
一时之间，整个咖啡馆里，只有王菲的浅吟低唱在空间里面流淌，间或偶尔传来陈南彤敲击键盘的声音。
门开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遥遥。”
亲昵的叫声惊醒沉默中的两个女人。
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多年未曾听到过，如今再次听来，心里竟隐隐地还会有一丝的悸动传来。沧海桑田在心里呼啸轮转，十年的光阴在眼前流转而过，谁忘记了？谁还记得？
十年之前是什么？十年之后又是什么？纵使心中仍然有爱，却也已在多年前便失去了相爱的权利。而今老去，相逢一笑，虽非陌路，但却****已断。
姚遥笑对林晓舒，“看，不放心你的人，来接你回去了。”
但林晓舒看向肖的表情却是充满了悲哀。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爱情，在这场爱情里面，她甚至连一个替身都算不上，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情里面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肖的那一声“遥遥”，里面含了多少情意，她又怎能听不出来？可悲的是，跟在他身边这许多年，她却从未曾拥有过他这样的情意。
但肖却显然没有意料到林晓舒会在这里，初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被他掩了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
姚遥抬头看着肖，淡淡地笑，“是我请林小姐来这里喝咖啡的，我挺喜欢跟她说话的，感觉一见如故。能得这样的女子倾心相顾，肖，这真的是你的好福气了。”她看了看窗外的雨，“刚刚我还在想，下这样的雨她要怎么回去，还想让南彤送她回去呢，如今你来了正好。这雨眼看越下越大了，你们快回去吧！”
肖看了看温润淡然的姚遥，又看了看沉默的林晓舒。在这两个女人之间，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只能看着姚遥转动了轮椅，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他的眼前，去了里面。
林晓舒坐在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一左一右快速地刷着玻璃上的雨，睫毛眨了眨。
“肖……我在想，我今天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语未说完，却先哽咽，“就算今天来了，我是不是就能当作今天所听到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是不是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身边……可是肖……我见到了她，我知道了你和她所有的事情，我以为我不会难过。可是肖，如今你们相见……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肖手握着方向盘不说话，他只能沉默以对。
“那一声‘遥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在你的梦里听到过？可我总以为时间过去了，你就会忘记她。可今天见了她，我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忘不掉她。我不怨她，也不怨你，就像她说的，都是可怜人……可是肖，如今你要怎样选择呢？在过去和将来之间，你到底要怎么选择呢？”林晓舒的眼泪让肖清楚明白，她不是姚遥，做不到沉默而决绝地退出。是生是死，总要他说个明白才行。
“肖，我不是姚遥，我做不到大方地放手决绝地离开……”
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下颌也绷得紧紧的，沉默了半晌，他突然推开车门，“你先开车回去吧。”说着，下车走进了雨里。
林晓舒的眼泪终于汹涌而下，对着他的背，问他：“这就是你的选择，对吗？”
肖的脚步顿了顿，“对不起，晓舒。你的人生没有我，也还依然可以完整，但是她……我始终放心不下。”
说完，便大步走进了方才他们才刚刚走出的那个咖啡馆，走回了他的过去。
纵使前方幸福美满，但他去仍是放不下那风雨凄迷的过去，不知道如果没有了他，那个人的一生将会如何过下去？他想回到过去，让故事继续下去，不想她继续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一个人哭泣没有人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