砾石铺成的官道上,路面坑洼不齐,经过无数岁月人,在车轮的践踏之后,上面早已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泥沙。
风吹过,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少年脸上、嘴里顿时全是土,呛得蹲在一旁掩面剧烈的咳嗽。
“这下好了,哼,吃土都要吃饱了。”
云无志捂着脸,嘴里往外“呸呸呸”的吐着沙子,在路边稍作休整,等着这股风停了之后,才继续缓缓向前,
他不知走到了何地,道路两旁已看不见高大的古木群,群山被他抛在身后。在爬上一个弯弯曲曲的盘旋陡坡之后,绵延的山脉就像是从此处一刀切断。前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不远处有密集的屋落;身后是起伏的山脉,大大小小的山一座连着一座。
“呀,累死你大爷了。这他瞄的哪里像是在爬坡,这分明就是在登山嘛。”
这个长坡,足足耗费了他一下午才走完。此时太阳早已西斜,半个红赤赤的脑壳卡在西边山脉之处,释放它最后的余晖,勉强照亮这一方天地。
云无志坐在了一块崖壁凸出的石头之上,大口的喘气,心中有种登顶成功的喜悦之情。他呆眼望着远方,观赏起这个世界的夕阳。
天空渐暗,云层薄似透明,如丝如絮。夕阳下的晚霞,就像是清晨遇见的那女孩脸上的一抹羞红,娇而不媚;微风轻抚,空气里漾着不知名的野花与松针混合的清香,就像那那女孩身上淡淡的体香,甜而不腻;不远处那些小树轻摆的枝梢,就像是那女孩裙摆的摇曳,素而不俗……
真是让人如痴如醉啊,云无志不禁沉醉其中,那女孩娇怒时脸上的模样,恰似此时这轮即将沉到山脉之下的红日,即使是生气时的样子,也是如此的优雅玲俏。
“下次要是让我再次遇到那个女孩,我一定会跟她说:‘当了哩个当,姑娘,我英俊潇洒,你美丽非凡,我们真是天生的良配啊,我觉得我们的后代非常有前途。搞一下如何?’唉,只可惜我们再也不会相遇了。”
云无志有种失落的遗憾,像是丢了什么。
天际边缘,一道光影掠过,似流星,又没有流星拖曳的尾巴,速度非常之快,在掠过云无志的头顶之后,眨眼便消失。
“修行者!”
女孩从云无志的脑袋里消失,他从那幻想中回过神,嘴里喃喃自语。转动着脑袋,眼睛锁在那光影之上,心中生出向往之情。却惊讶的发现那光影转瞬即逝,不等他细看,就消失于天际。
他继续搜索远处的昏暗虚空,过了十几个呼吸也没见到相似的光影,不免有些失望。
在光影最先出现的的天边,原本还是一片红艳艳的云霞美景,就不知为何迅速的黑了下去,一会儿,就再也看不到云霞了。那云霞消失的速度,肉眼可见。
在云霞消失的地方,云无志瞧见了一片墨云般的黑正在蔓延,天空原本像是一张彩色的画纸,而那片不断扩散的黑,就像是一支蘸了浓墨的笔,快速的一笔划过。
几个呼吸之后,那片黑就快冲到云无志头顶的这片天空。远远望去,那片黑越来越粗大,等它到了云无志的头顶之时,已经大到将整片天空遮住,就像是有人在天上撒下了一张巨大黑幕。
那片黑还在继续的蔓延,它的方向正是沿着刚刚消失的光影。十几个呼吸之后,天空就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日。
漆黑如夜,五米外不能视物。
与这黑一起到来的,还有一股腥臭无比的怪风。怪风呼啸的在耳边响起,灌入云无志的破衣里,立时鼓胀了起来,长发凌乱飘扬,身体晃动,有种要飞起来的感觉。
这突如起来的黑幕与怪风,云无志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猜想这一定与之前那道消失的光影与关。两者一前一后出现,飞行方向一致,间隔时间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恐怕不到一分钟。
怪风越来越大,黑暗就像飓风之下的海水一样,淹没天地。那股腥臭之浓,是云无志前世今生闻到过的最恶心的气味,比他复活时所在的乱葬岗里见到的腐尸,还要恶臭百倍。
他感觉不能呼吸,空气就像是冻住了的海水,每一次呼吸都让他要付出巨大的艰辛,之后又要忍受这股恶臭。若不是拼命的为了吸上一口空气,而无暇去管早已似沸腾了的肚子,云无志一定会吐的翻江倒海,恨不得将前世今生吃过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云无志使出全身的气劲,双手紧紧的抱住崖壁,两只脚已经不着地,半边身子被这怪风吹得悬在了虚空。头上总有东西砸过来,幸好有脸前巨大的山石崖壁挡住,就像一块盾牌一般,他才能避开那些被吹起的碎石朝脸上砸来。
如果这块石头足够细长的话,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面迎风飘起来旗子。
黑幕与这怪风,持续了好几分钟也没有消失,云无志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少的力气,用以抗拒怪风扯拉他身体的力量。他抓住石头的胳膊已经酸疼疲软,手指也磨的血肉模糊,已有了松懈的迹象。
他的身体被怪风撕扯着,似有被扯为两半的趋势。但他不能松手,松开手就会被卷走,吸到天上。等他落地的时候就会摔的连爹妈都不认识,这还是最轻松的死法。
谁又知道那黑幕里面藏了什么?或是它本身是什么?
妈妈呀,他瞄的老子快要撑不住了,老子快要起飞了,老子快要自由飞翔了,老子快要做自由落体了,老子快要……
铮!
一声金属被撞击后的沉重的颤音响起,云无志感觉身上背的黑剑似乎抖动了一下。接着又是“铮”的一声过后,他明显的感受到了黑剑在动,这次不是轻微的抖动,而是飞了起来,像是活了一样。
云无志微微的吃了一惊。
铮铮铮!
黑剑发出连串的声响,鸣声四处回荡。
黑剑动了,它像是一只被唤醒的野兽,从云无志的后背挣脱掉包裹住的破布,径直的向上蹿了出去,飞入头顶黑幕之中。
云无志看见头顶亮起了一道光芒,光芒四处游走,没入黑幕。待那光芒插入黑幕的中央时,云无志惊讶的发现发出光芒的东西,竟是自己的黑剑,顿时心中一喜。
呀哈哈,宝贝,宝贝啊!这剑果然是个宝贝,它要做什么呢?它这是护主吗?嘻嘻,我就说我是大侠嘛!
“把它给老子切开!揍它,狠狠的揍它!”
云无志兴奋的大喊,似在下命令。他认为这把剑能听懂自己的话。
一时间,黑剑的剑鸣声就盖住了怪风带起的“呼呼”风声,声音不大,就像是寺院里被敲响的钟声,音沉却铿锵,庄严而有力。
像是在给这片黑幕一个警告。
怪风突然小了,头顶的黑幕在颤抖。
云无志悬浮在空中的双腿着了地,他不用使劲的抓住山石。他终于能够轻松的呼吸上空气了,虽然空气依旧臭不可闻。
黑幕裂开了一道缝,以插在它上面的黑剑为中心,向两边裂开。就像是一把剪刀把一块巨大的黑布一分为二。
云无志并没有看到黑剑切割的动作,似乎黑幕自行从中间分开,以规避黑剑的锋芒。
夕阳的余光从裂缝中挤了下来,刚好照在了云无志的四周。
四周有了这些光线,却依旧昏暗,那裂缝之处,反倒是显得个格外清晰明亮起来。分为两半的黑幕,就像是黑色丝绸一样在空中飘荡。云无志抬头细看,却从中看出了端倪,顿时是吓的四肢发软。
“妈呀,它是活的,他瞄的是个啥玩意啊!”
他感觉大腿根有些热,却恐惧的顾不上低头查看一番。
只见那被一分两半的黑幕,在掠过云无志的头顶之后,又重新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完整的一体。它前行的动作,就像茅坑里的蛆虫一般,一伸一缩的向前蠕动,速度却奇快,不比最先出现的那道一闪而过的光影慢了多少。因为它本身的巨大巨长,让人会产生一种它飞行的速度非常缓慢的错觉。
大概近百个呼吸,黑幕总算消失在头顶的虚空,追着那道光影而去。而空气中气味,却依旧很臭,就好像是一只被踩死了的臭虫,即使把它的尸体丢在了远处,它的臭气还会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
黑剑从空中飞了下来,插在了云无志刚刚抱着的山石,几乎是齐根没入,只露出一截剑柄。云无志费了老大劲才把它拔了出来,手上原本被石头磨破了皮肉的手掌,又传来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嘴里随即蹦出了嘀嘀咕咕的骂街声。
他的手握住了剑,挥舞了几下之后,又端在手中一阵细瞧,没有发现与之前有何不同。这把剑自他拿到手之后,也才一天而已。
昨日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具被埋在土里等待腐烂的死尸,却没想到,在被复活之后的短短一天,就接连不断的遇到个种怪事。
先是遇到那诡异女子,之后又被当作了山贼,再是被那怪老汉强行做交易,而今快要天黑时又遇到这种恐怖的事情,他感觉这个世界似乎不怎么欢迎自己。
若不是云无志的神经不是一般的人大,恐怕早已疯了。
云无志把剑重新包裹了起来,在确认此剑的非凡之处后,他更加的肯定,若是让人知道这是一把神兵,那他的处境就会个更加的危险。
“啊,我应该低调行事,可不能让人知道我这把剑是个宝贝。”
他感觉裤裆里有股暖意的湿润,低头一看,呵呵,一股液体顺着膝盖流下,落在了地上的干土上,砸出了了一个手指头大的坑。
“妈也,我说刚才怎么有点热。”
云无志脸上一阵火烧。
他蹲在了路旁,抓了把干土洒在了湿了的裤子上,掩盖痕迹。。
太阳终于沉了下去。
“小兄弟,你这是作甚呢?”
云无志起身打算继续前行,到前边的小镇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听到了后边一道声音传来。
声音粗犷,是个男音。云无志吓了一跳,装模作样的拍拍裤子上的残留的干土,确认没有潮湿的痕迹后,才回头,见是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
汉子刚好爬完了这长坡,直着眼睛看着蹲在路边玩土的少年,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心想:这小子也不小了,马上就要天黑,咋就玩起了土呢?待他仔细一看少年裤子上还残留的湿迹,联想到刚才天上的出现的异象,就想到了什么。
汉子嘴角露出了会意的笑。
云无志见那汉子时不时的瞟向自己的裤子,脸上便有些窘迫,稍稍侧过身体,好避开汉子的视线。头一撇,右手轻触眉毛,厚着脸,笑着强装镇定,答:
“哈,摔了一跤,嘿嘿,你也看见了,刚刚天突然就黑了,又起了这么大一股怪风,嘿嘿,我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汉子微笑着点头,不去揭穿少年的谎言。他手里拉着一条绳,一头老牛从后边的拐角出现,老牛后面又拉着一辆装满柴火的四轮木车,车轮发出“吱吱呀呀”的痛苦呻吟。将牛车停在了路边,见这少年一身破烂,身后却背了一把剑,好奇的问:
“小兄弟,你是个剑客吗?”
云无志瞬间清理掉了脸上的尴尬的表情。他双手抱在了胸前,嘴角微斜,露出神气的眼神,道:
“哈,那当然啦,我是个大侠嘛。”
汉子的笑容看起来很憨厚,他说:
“啊,那也难怪你站在这坡顶,却没有被风刮到坡下面去。”大侠也会被吓湿裤子啊,这少年有点意思。
云无志见汉子脸上表情淡然,似乎刚刚天上的异象对他没有产生影响。他奇怪这人是如何躲过这场灾难的。
“你看到了天上的那东西了吗,真是恐怖。幸好我一剑将它劈成两半,它才没把我卷到天上去。”
“你用剑把它劈开了?”汉子脸露震惊,又特意瞥了一眼少年尿湿的裤子,神色古怪。
“我说了我是个大侠嘛,这算什么,简直不值一提嘛,这种小事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做的。”云无志脸上眉飞色舞,一只手捏着下巴,另一只手上下比划着,吹嘘:
“嗨,你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吗,我手执长剑,“唰”一下就飞到了空中,立马就是一阵潇洒的劈刺。我一剑又一剑的砍在了它身上,你知道它的身体有多硬吗?可我的剑却更加的锋利,我就像切菜一样只用了那么一下把它从中间切开了,我……”
“哈,真是英雄出少年。”汉子打断了少年,说了句赞美的话,再次瞥了眼少年尿湿的裤子,吸了个特大的响鼻。
“在我与那家伙大战了几万个回合之后,它总算是被我吓跑了……”
云无志沉浸在自吹自擂中,又舞又跳的,以展现他自以为很潇洒的杀敌动作、他完全忽略那汉子脸上七分鄙夷两分厌烦加一分轻蔑的脸色。讲到最后,云无志问:
“你知道那玩意是啥吗?我当时忘记了问它。”
这年轻人,估计是个傻子。汉子瞥了一眼天际,摇摇头,道:
“我活了近四十年也才遇到过三两回。它通常是在晚上的时候出现,确实让人心生畏惧。不过也无需害怕,它不会从天上下来祸害生灵,它来的快去的也快。顶多会因为它飞过时带起的大风对人畜造成伤害,我们只需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
至于它是什么玩意,似乎没人清楚。不过听说它是某位神的造物。没有人见过它的真身,除了那些修为强大的大修士,至少普通人是见不到。它的身体大到将天地遮住,黑暗中谁能看清它的样子?不过刚刚却十分的意外,它居然从中间裂了开来,哈,是你把它切开的啦,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或许是因为它的身体被裂开了,风势才减小了不少。否则我这牛车可能就要被毁掉了。”
汉子说了一会儿后,走到了牛车前,拍了拍老牛,架起车就走。
“小兄弟,天要黑了,我们到前边的小镇上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否则谁知道一会儿天黑之后,又会遇到什么意外。”末了汉子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声音之小似在讲给他自己听:
“那些躲在黑暗中的东西,一会儿就要出来觅食喽,它们可不会听你在这里吹嘘,搞不好明天你就成了一坨大便。”
云无志跟在了汉子身后,没听见汉子的那句低语。两人并排的沿着官道向北走,很快,就到了前边的小镇。
呀,看来我该找个地方洗洗,之后好好修炼一番。等我能御剑飞行了,我一定要宰了刚刚那恶心的玩意。
等着,你给我等着。
云无志指着那黑幕消失的天际,恶狠狠的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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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花里胡哨的金手指,没有浮夸的身世,
老表为我们这些普通人代言,
凡人也能做大事,当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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