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这是一座废弃的鬼城,据说是以前是那些德国侵略者留下来的遗迹,本来就是一座被搬空的城市,只是因为建筑群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后来就保存了下来。
这群欧式风格的建筑物却与这座城市周边的建筑物格格不入。鹤立鸡群的它,像是被抽干了血和肉,皮囊之下只余森森白骨,行如枯槁,吊着一口气,等待死亡的老者一般。再也没有当年的铮铮傲骨,士气凌人,有的是一个孤独寂寞的灵魂。
这是一座鬼魂特别多的鬼城。
网络这个东西,像是放了酵母的面粉短短时间内,内部瞬间膨胀爆发,发酵因子迅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但总有大胆的好事者,网络上的键盘侠,在现实生活中的自卑者,总喜欢在网线的一段来证明自己。
直播“鬼城”这样的字眼是,联系到鬼魂,鬼杀人,鬼出没,这些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总归很有吸引力。
尤其是那些胆小,好奇心作祟的人更是喜欢这样的直播,追求刺激。他们打赏给主播,让主播带他们走进那些灵异的世界。
安岩看着手机里面有一个直播间打着醒目的标题“主播勇闯海边鬼城,寻求真相,到底是鬼神作怪?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欲知详情,今夜十点直播间见。”
直播间血样标题一出,还挂着一栋别墅的照片。
“今晚,与大家不见不散,记得给主播点个关注,双击么么哒。”屏幕里面长的尖嘴猴腮的男人,长着一双贼眉鼠眼,美颜还开到了最大都改变不了他那发黑发胀的眼袋。
关注你个头,在这里假装大胆来赚流量。“不过这栋别墅真的那么眼熟,这不是昨天我才从那里出来。”安岩一边说一边滑动手机退出直播间。
他思量了半天决定给苏信打了个电话,这不会是苏信搞出来的事情吧!电话接通:“喂,苏医生,你家怎么就是鬼屋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长久的沉默,安岩心想这人怎么接了电话,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
“喂,老苏?在吗?”没信号了吗?安岩把电话从耳朵移开,屏幕上显示的信号值是满格的,也没有忙音。
安岩不死心道:“苏大医生,你住的地方怎么突然变成了一座鬼城了?你就不出来解释解释?”即便真的是一座有鬼出现的地方,安岩觉得苏信至少是个人,毕竟上次被那个变态牙医开膛破肚的危急关头,是苏信把自己从鬼门关就回来多,要是鬼的话应该碰不到自己吧。想什么呢,苏信肯定不会是鬼。不然和鬼共事,不是会呗吸走阳寿吗?安岩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也没有印堂发黑,脸上也没有发白啊。不可否认的是他和苏信经常一起不做人事,毕竟都是和死人有关,还是一些死了夙愿未圆的。
“哦。”苏信开了免提,慢条斯理地切着牛肉,正用叉子插着一块肉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自小养成的良好餐桌礼仪,让他把牛肉吃完了才回答。
“不是,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你住的地方有鬼耶!”
就一个“哦”就想打发谁呢?安岩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真的很会把人逼急。
安岩打趣道:“苏大老板,你不会不知道你住的地方变成了一座人人都惧怕的鬼城了吧?现在网上都有人说你那里是一座鬼城,里面住的还是吸血鬼,专门吸血的。”
“是吗?”苏信放下了了叉子,拿起了餐巾纸擦了擦嘴巴。这人惜字如金也不要这样好吧,似乎对网上的舆论导向一点都不关心,亏我还那么担心你,安岩在心里嘀咕着,真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唉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人家这是关心,呸,不是,是担心自己的工资不翼而飞了。”
关心我?难道是小屁孩担心自己了嘛?苏信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从一个人类口中说出了关心二字。
“不是,苏老板,你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是担心你,是我这人很怕鬼你也是知道的。还有你会不会,会不会是?”在安岩心里面,苏信一直是个标准的富二代贵公子,身上透漏着贵气,与那些凶神恶煞的鬼根本就不沾边。苏信打趣道:“是什么?”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安岩打着哈哈说,可不能说错话,上次说他是个小气鬼,在面里放了一瓶醋,这个安岩可忘不了,被威胁着含泪吃完了,不可以再重蹈覆辙。
“你想问我是不是鬼是吗?”苏信继续切着盘里的牛排,血水随着刀的压力渗了出来,洁白的餐盘被染红了,右手边上的葡萄酒杯倒影着那张脸,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是喜还是悲,天生一张笑脸,给了他很好的掩藏。“我当然是,你觉得呢?”话筒那端传来了苏信的声音,语气多少带点调侃的味道。至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做个人,苏信在心里说道。
安岩没有想过苏信会回答他的问题,踢皮球一样把问题又踢了回来,安岩握紧了电话,虽然他苏信没有看到手机屏幕前的自己,安岩还是结结巴巴地说:“苏医生怎么会是鬼呢!”苏信当然不是鬼,是比鬼还可怕多存在,安岩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信吃完了牛排,摇了摇红酒杯,问道:“你今天的考试卷子都做了吗?”
“不是,老板,我们说的不是。。。。。。”安岩看着面前一大堆试卷,明明上面的字都认识,为什么连成一句话就不认识了呢,他抓了抓头发,心虚地说:“做着题呐。”
“真的吗?”
“嗯嗯,我正在做呢,我这不是正在做嘛。”安岩重复地说了一遍:“我真的在做题”。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苏信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安岩不服气地说:“你才是小孩。”话才说了一半,电话就断了:“子”。
最近苏信发了疯似的非要安岩努力学习,这不正监督他做卷子呢,只是数学真的好难啊,安岩觉得自己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是唯独这数学卷子真的不是逼急了就能做得出来的。
什么x轴与y轴,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三角函数值这些真的看得脑袋疼痛难忍。终于明白数学老师为什么秃顶了,应该是愁的。
苏信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该管的不要管,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苏信似乎真的很努力地成为了准高考毕业生的监护人似的,尽职地配合着他。
“下午,管家会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卷子给你送过去,把这些卷子都做一遍,不会就把答案记下来,顺便今晚你还要见见你的补习老师。”苏信还是给他发了短信说。
据说这位老师好像在业界很出名,不管是成绩多么差的学生,只要送过去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只是补习费用特别地昂贵,而且不只是要有钱就能让他亲自教,据说只有他看得上的人才配做他的学生,今年的高考状元据说就是他的得意门生。如此一来,这位十三先生就火了起来了。苏信能够请到这位大神来做辅导老师,想必是花了不少钱吧。
“感谢苏医生的栽培,小的定会努力学习,天天向上!不负韶华,为高考而战。”安岩编辑了短信发送了出去,过了很久也没有收到回信,那就今晚去别墅认识一下补习老师吧。现在不仅是工作都取消了,距离高考越近,安岩看着老旧日历上,之前那一页页被撕下来的日历纸张,残缺的纸角下,是无比快速流动的日期,距离高考真的越来越近了。
临近高考,教室里面只有书本翻页的声音,纸张摩擦的声音不仔细听,很快就会溜走,这种声音,在很多年以后,安岩还会时不时响起。对于每个穿着校服的来说,在脱下校服的那天,安岩依旧记得刘圆圆感叹那句我好像没有光了,也许这就是青春吧,闪闪发光的永远是那个穿着校服的自己。
脱下那身校服,感叹的不是失去的东西回不来,更多的是还没有开始拥有。
海城的夜晚依旧降临得比同纬度的要慢一点,烧红了的天空,江边的人群越聚越多,各种嘈杂的声音,甚至还有海浪声呜咽着传递过来,归航的渔船冒出了袅袅的炊烟,还有女人叫唤孩童归家的声音,广场上响起了凤凰传奇的小苹果,还有下棋的老伯在那里争论着这一步棋该往哪里下,各种声音交织着,分开来听很尖锐,合起来听却很平和。
被奶奶嫌弃在家念英语很吵的安岩,此时正坐在岸边的石凳上,戴着耳机做着听力题,胖子和刘圆圆正在争论数学选择题是该选c还是b,争得不可开交,只为了把答案算出来。
似乎所有人都在很努力地经营各自的生活,他们撑起了这座城市的最后忙碌的片刻,劳动了一天的人们都准备开始准备歇息。
忽然广场上的鸽子们纷纷飞向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把帽檐压得很低,仔细看,发现男人帽檐下的双眸一直紧盯着石凳上做着的正在做英语听力的安岩。似乎才刚刚来,但鸽子们齐聚男人上空,像是在等候什么指令。一直在男人上空盘旋,男人招了招手,示意散开,鸽子群才扑棱着翅膀散去,三三两两的行人来了又去,络绎不绝。
驻足了一会,男人悄悄地离去,坐上了一两黑色的劳斯莱斯,离开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路灯亮了起来。和两人道别,安岩看了手表,晚上七点五十分,接近了八点,背上书包收好课本,他骑上了自行车和男人同去的方向一致,那是苏信的家。
车子停在了苏信的别墅前面,男人下了车,按响了门铃,不知道何时,那些本该歇息的鸟儿叽叽喳喳聚集到了一起,黑猫正在屋檐之间来回穿梭,嘴里还叼着一只灰毛色的鸟,那是一只麻雀,正在嘴里挣扎着,羽毛上沾满了血,还活着。
门从里面打开了,苏信走了出来,对着屋檐的黑猫唤了一声:“放了。”
黑猫这才依依不舍地张开嘴巴,嘴里的麻雀掉了下来,正好被站在台阶下面的十三先生接住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受了伤的麻雀的双翼,麻雀被他修长的双手包裹在掌心,他念了一句咒语:“极乐往生,生。”
他慢慢张开双手,本来受了伤奄奄一息的麻雀恢复了生气,扑腾着翅膀,丝毫不留恋飞走了,要不是说先生会莅临此处,他也不会来迎接,谁知道遇上了这只黑猫,这片地区可再也不要来了,求生的欲望让它远离了那只躺在苏信脚边的肥猫。
苏信又开始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似呵责脚边的肥猫却又带着宠溺道:“墨墨,和十三先生道歉,他是我的贵客。”黑猫这才从脚边站起来,化成了一名美少年,对着面前同样也是一张温柔笑脸的十三先生弯了腰鞠了一躬算是道歉了,转身就进了屋子。
这可不能怪他,猫吃鸟,这是天性,况且他抓的那只也不是什么好麻雀,最近城中的采花贼据说总是藏在屋檐下,没有窝,鸠占鹊巢,霸占着燕子的巢穴,他这是为“鸟”除害。
见状苏信连忙说:“十三先生,多有冒犯,敬请见谅。”看着飞远的麻雀,十三先生收回了目光,露出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声音依旧温柔带点磁性:“无妨,不必放在心上。”
“先生,里面请。”苏信说道。
十三先生心里是欢喜的,面前地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他还是雏鸟的时候,多亏了路过的他,他才得以修炼成人形,如今,他却不认得了眼前的我。
当他走过那道门,进来的时候,那个铃铛动了一下却没有响起来。十三先生打量着眼前的客厅摆设,他被苏信带进了偏厅,苏信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十三先生忍不住要逛一下房子,便开口询问:“可否参观一下房子?”
苏信依旧笑盈盈,说道:“一楼可参观,二楼不会客。”十三先生脱下了帽子,端正地摆好了帽子,端起茶几上的茶品了一下就放下了,咖啡和茶,他似乎更喜欢咖啡。苏信说:“先生,一会学生就会来。”
正在骑车上坡的安岩,打了个喷嚏,他撸了撸鼻子,这鬼天气真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