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苏信,这栋建在海岸边上的别墅的主人,住的地方远离闹市,朋友王源经常说:“阿信,你这医院是真烧钱,光是交税的钱你都没赚到,每月入不敷出,你这诊所干脆不运营了,反正你爸给你留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光是每月的投资理财的盈利都够你每日挥霍了,何必开这么个不赚钱的心理诊所。”
“我每日都有客人来啊。”
“瞧瞧你,你那些客人哪个是拿着人民币来的?那些钱来自天地银行我们也用不上阿。关了吧,哥带你做大买卖。”
“再说吧。”苏信说道。
的确,开了这么久,来的都不是人,哪来的生意。
这年头不仅仅是活人的钱不好赚,连死人的财都没赶上热乎的。
还有补习费也不少钱呢,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就答应给那孩子请了补习老师呢?还请了一个会九门功课全能的老师,这老师可是个王牌辅导老师,在他的辅导下,成绩再怎么垃圾的学生都可以一举成名,功成名就。
但这教书先生有个毛病就是需要一次性付清辅导费用,考不上学费全部退还。
这事得从两天前说起,那日,安岩说后面就不能来上班了,因为就快要高考了,高三生的时间都不够用。
他只好选了个机会,最近苏信心情都不错,那就现在说吧,他堵住了苏信:“苏医生,我有事要和你说。”
平时大大咧咧,能说会道的小伙子,满脸通红,很拘谨站在他面前,因为紧张都有些手舞足蹈,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难事,难道是经济上有困难,如果需要帮助,苏信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资助他,到他大学毕业都可以。也许是真的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情了吧,看在相识一场能帮就帮吧,苏信突然也有些感兴趣了说:“说吧,什么事。”
“就是,今日的档案分类录完以后,我就不来兼职了。”
“为什么?”原来是要辞职,苏信想这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干嘛突然要离职,离职?兼职是异想天开,这浑水趟进来了,怎么可能清清白白地潜身而退呢?。
“就是我不是高三了嘛,那天胖子他们去我家玩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我奶奶也就知道了我出来做兼职这事,老人家很生气,中气十足拿着鸡毛掸子一边在院子里面追着安岩的屁股身后,一边气喘吁吁地怒吼:“安岩,你这小兔崽子,学你好好上,投机倒把你都是样样精通。”
“奶奶你别生气,我这不兼职不耽误工作,真的,你信我。”安岩左躲右闪,奶奶怎么也够不着她,还不忘气他奶奶说:“奶奶,你歇会再来打我。”
追不到人打不到人,恼羞成怒的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弯着腰喘气,用鸡毛掸子指着安岩骂道:“你还想不想上大学。”
“不想...不是,不是,奶奶你听我说,我当然想上大学。”安岩差点说错了话,“奶奶,我对天发誓,我会努力考上大学的。”
这孩子哪里想要上大学,他就想着高中一毕业就在家附近找个工作,再打多两份兼职,多赚钱给奶奶买好吃,好好照顾奶奶的万年,将来还要存很多很多的钱买一个旅游房车带着奶奶去环游世界,奶奶曾经和他说过想要去一趟万里长城,此生就无憾了。
听听老人家这多么朴实无华的梦想,也许那是奶奶他们那一代人的信仰吧,心中有所想的事情,活着有盼头。
“奶奶,你别气坏了身子,我会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的,我保证学习兼职两不耽误。”安岩一边打着别的小主意,反正自己真的对读书不感兴趣,苏信那边的兼职一份的钱可是能够抵得上他便利店和超市促销的收入,权衡利弊,自然是不想要放弃这份工作啦。
他心里的小九九,可他忘了独自养育他的奶奶早已明白他的脾性,这孩子就是嘴巴甜,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回家说,小时候明明就是被巷子里的孩子欺负,灰头土脸躲到房间,关上门哭鼻子,都不和她说,年幼的小安岩还为奶奶擦眼泪说:“奶奶,宝宝是不小心打翻了水把水倒进眼睛里来了。奶奶你别哭,羞羞。”
明明还那么小的孩子还反过来安慰一个大人,年近半百,因为事故一夜之间失去了儿子儿媳的伤痛都比不上孙子的懂事让人心痛。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是,明明是个孩子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巷子口有一群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拦住了矮一个头的小孩子,这矮个子的小男孩就是小时候的安岩,指着小安岩就开始骂道:“我妈说了,你就是个克星。”
小安岩被步步逼到了墙角,捂着耳朵不去听,可是怎么捂得住呢,只能像个拨浪鼓一样不停摇头说:“我不是。”
又有一个蓝色短衫的小男孩用手指指着小安岩的鼻子骂道:“哼,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你胡说,奶奶说我是有爸爸妈妈的。”小安岩想要解释说,家里还有爸爸妈妈的照片呢,奶奶只是说他们出远门了,等他长到有巷子那颗老槐树一样那么大,爸爸妈妈就会回来了。
“少来骗人了,一我妈说了你一出生父母,你的爸爸妈妈都被你给害死了。”
“对,对,他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拖油瓶。”
“拖油瓶。”
“没娘养的。”
“灾星。”
“克星。”
你一句,我一句,语言的暴力伤害偶尔胜过皮外伤,那将是成年以后一直补偿的童年伤口。原来大人是孩子的第一本教科书,真的什么垃圾质量的破书都有,扭曲三观的破书都有人言传身教,勿以恶小而为之,这些孩子真不走运,抽到神明送给他们的最垃圾的教科书。
可往往在这个社会上,这些教科书培育出来的不在少数,真是讽刺。
这个世界是病了吗?加害者把施暴当成了荣耀,把霸凌当成了名誉,把欺侮当成了声望,在这些乌烟瘴气烂人里面,反而三观端正的人,这一股清流变成了污水,世界真的是病得不轻。
“哎,你真的是要把我气死了,你就不能好好上学,学费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奶奶说:“赶紧去把兼职辞掉了,要不然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奶奶下了下马威,关进了房门,此事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是是没得商量了?”苏信问。
“没有了。”安岩有些泄气,但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只要高考完了,他就有时间来打工了,“苏医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说起来你还救过我的命,以身相许可能是不行了,你的恩情我来世再报吧。“
什么来世再报?想得美,这些什么来世再报不如现世来报。
“既然你都说我还救过你的命,我们之间可是签了合同的,合同上面有一条是合约的终止只能甲方说了算,而我就是甲方。”苏信翻了翻抽屉,拿出了当初签的那份合同。
“你怎么这样?这不是等于签了卖身契吗?”安岩郁闷地说,当初光顾着想到丰厚的报酬,连合同都没细看,就签上了大名,还画了押。
苏信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了指合同上面的最后一条,上面白字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合同有效期由甲方决定,乙方无权终止合约。
这简直就是霸王条约,欺负人不是吗?安岩想当初怎么就财迷心窍,稀里糊涂就签了合同呢,真的是后悔莫及。这回真的是砧板上的鱼了,任人宰割。
安岩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里透着卑微的哀求:“苏医生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要是不辞职,我回去会被我奶奶活活扒皮的。”
观察到苏信那个笑面虎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波动,这万恶的资本家会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要趁热打铁:“求求你,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一小小的高中生,不是我自夸,我倒是有些小聪明,可我这聪明在学习上一窍不通阿。更何况,今年都快过完了,高考眼看着还有六个月就来了,我也不想辜负我奶奶,虽然那些字一个一个我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是他们不认识我。”
“少和我来这套,你已经十八岁了,具备作为人最基本的独立思考的人格。工作你要一直做下去。”苏信说的斩钉截铁,毫无退让的地步。
安岩觉得自己真的就差跪下来求他了,急忙道:“要让我继续工作也可以,大家各自退一步,那你得给我找个辅导老师。这样我也好和我奶奶交代。”似乎忘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我还是个穷学生,补习费太贵了,你先给我出,从我工资里面扣就好。你看这方法可好?”
这小子都学会推拉了,既然如此,苏信想孩子学习不好上个补习班也没啥,那就找个王牌补习老师,保证能考上大学那种,考不上还可以退费那种,苏信想了想,现在的安岩确是勤奋学习,一个补习老师能要多少钱。
”行吧,补习老师我给你找。“苏信拿出了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了,“但是,你要是考不上大学,要复读,扒皮和剔骨到时候自己选一个吧。”
“谢谢苏医生,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那就不报了吧。”安岩笑得灿烂,这笑容真绚烂,连苏信都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安岩开心地直接把双手伸到了苏信的腰处,收紧,把他提了起来,转了一个圈,什么嘛看着个子高没想到这么容易被抱起来。突然双脚离开地面被悬空,苏信脸都黑了,这成何体统,阻止道:“安岩,你放我下来。”
被放了下来,正准备说他两句,谁知道这傻小子兴奋过头,还一直在笑,算了算了,还是个孩子,不可动怒,苏信狼狈地逃走了,上了楼。
楼下的安岩脸上在笑,心里直发毛,真的是拔老虎胡须了,得意忘形了,差点就享年十八,卒于此了;拎起书包,溜之大吉。
安岩走后,苏信收到了收件人的回复,邮件上是金牌补习老师的信息,没想到一个月补习费10万元,不养儿不知父母有多难,那算下来,半年就是六十万了,还必须要一次性付清。苏信看看了卡里的余额,大部分钱去开了诊所,还莫名其妙捐了很多钱,喜欢挥霍,楼下那套泡茶的茶具就是在拍卖会拍下来的,花了十万,现下真的是资金周转不出来了,定期资金还取不出来,每月只有三十万生活费。
捉襟见肘,因为安岩,苏信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看来要另谋出路了,这开个心理诊所差点把自己开穷,要不和王源商量着注销了吧,也没几个病人不说,这名声没好,反而最近听到一个传言。
传言说:山上住了一位怪人,开了一个挂牌医院,其实是做不见得人的勾当,甚至还有人煽风点火,说是别墅住的人其实鬼,那一片荒凉的别墅区其实是个鬼楼群。
苏信推了推眼镜,头疼,叹了叹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拨通了王源的电话,另外一端接起了电话,还没等对方开口,苏信先一步说:“兄弟,十万火急,先借我六十万,现在立马打给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信也学会了这招先发制人,立马挂断了电话,没一会就收到了进账消息,还有王源发来的微信:“你小子,最近是有女人了吗?”
苏信回:“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你会缺钱,你肯定是千年铁树开花了,懂得开窍了哈,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还开口问我借钱,真稀罕。”
苏信直接回了一个:“滚。”
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的男人笑得天花乱坠,坐没坐相,发出鹅一般的恐怖笑声,路过办公室的下属都忍不住往里看,平时不言苟笑的总经理今日这是失控了?
苏信把60万转了出去,果然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一会,就有一位自称是补习老师的人来联系他了,邮件里说明日会登门拜访,落款是十三先生。
什么玩意,就一个补习老师,还搞的神神秘秘的,有点意思,苏信笑了,窗外忽然飞来密密麻麻的一群麻雀,绕着别墅飞行了一圈,尽数散去。
电脑前面的一位金发男子,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这个邮箱账号还真是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