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阿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纤,白皙如玉,“五娘,据说苏眉不仅人漂亮,而且手也很美?”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问这个问题,然而,直觉告诉,这个应该和苏眉有关。
五娘又是一惊,“苏眉的手的确很漂亮,如万里挑一,她也说过,当今皇上也甚为迷恋她的手,在她入宫之前,皇上每日都会送来名贵漂亮的凤仙汁。”
说着五娘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漂亮的杏眼掠过一丝凄惨之意,“说起来,今日还是苏眉的忌日。”
“忌日?”阿九抬起眼,惊诧的看着五娘,才赫然想起,君卿舞今天并没有跟来。
不仅如此,他还上了穿戴工整的上了早朝
其实从左倾那儿略微了解到,君卿舞几乎不早朝,若有事,都是去御书房找他。
他曾赞叹过她的手很美,甚至,莫海棠都说她的手甚过了从前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也毋庸置疑,其实指的就是苏眉。
他保护着她的手,不是因为她阿九的手真的漂亮,而是因为她的手让她想起了心爱的女人。
而今天,突然早朝,是不是也为了那个女人哪?
脑子里再度浮起他靠在她怀中,喃喃念出的名字,不知为何,胸口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闷痛。
阿九放下杯子,走到窗户边,推开百合窗,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大厅里的舞台——三个女子,穿着红色的舞衣,踩着舞步,轻轻的浮动着袖子。
曾经有一个容貌绝艳天下的女子,就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舞台,夺走了一个人的心魄。
“苏眉入宫的时候,正值三月,那一年,桃花开满了整个京城。”五娘亦走到床边,“那个时候我送她上了马车,并折了一株她最爱的桃花送给她。她还说,来年,她会回来陪我们一起看桃花。”
“她喜欢桃花?”
“恩,她一直都喜欢桃花。”五娘点点头,“以前她都会在自己的衣服鞋子,绣上桃花,而且,她善女红,绣出来的桃花,还真像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慕容屿苏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阿九才坐上了回宫的马车,脑子里一直是五娘说的那些话。
桃花开了又开,而那个女子,却再也么有回来。
歌词中曾有人这么唱,却是没有说那女子去了哪里?
苏眉是君卿舞心爱的女人,爱得如此深,他有恋人草,可以让她起死回生,然而……他却没有用。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没死。
阿九掀开帘子,那左倾回头小声道,“娘娘,夜里风冷,小心着凉。”
然而阿九却执意的掀开,不知道为何,那风如刀一样割在脸上,她竟然觉得舒坦很多。
马车停在宫外,阿九乔装成了小太监的模样,还是由左倾护送着回梅隐殿。
“左倾你走吧,我想在这太液池走走。”
“娘娘,皇上说除非他在,否则小的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你的安全。”
“保护我的安全?”阿九想起,左倾是他的护卫,向来都是如影随形,而这时出宫却让左倾护着她安全。
君卿舞……你是单纯的想保护我,还是因为我一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而暂时舍不得毁掉呢?
“娘娘……”不远处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阿九抬头一看,竟然看到右名朝这边慌忙的奔来。
“右名,怎么了?”
左倾忙上去问道。
“皇上今年又去了芳花园。”右名擦了擦汗,“不仅如此,他还让我送了酒。”
“你怎的送了酒去?他哪里能碰酒啊。”
“我……我哪里扭得过皇上啊,这会儿还是他将我从芳花园给踢出来,我又不敢进去。”右名看着阿九,“娘娘,你能否进那芳花园,将皇上给带出来,还有千万别让他沾酒。”
“他又不是不能沾酒。”阿九心中闷得慌,他黯然伤神,关她屁事,更何况,上次在莫海棠那儿,他不是还喝了一杯。
“娘娘,小得给你叩头。皇上真不能沾酒……那会出事的。”说着,右名还真要给阿九跪下,忙被她挡住。
她最怕人给她下跪,“行,他不能沾酒是吧,只要不沾酒,我对他做什么,你们可别管。”
那还不简单,直接一掌,打晕了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何必多事!
芳华院一如既往的寂静,阿九进了院子,很快便找到了那件隐秘的屋子。
推开门,里面依旧纤尘不染,却夹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感觉到有人走近,他并没有抬头,反而是勾着杯子又倒了一杯,仰头便喝。
然而,酒到唇边,却被一只手拦下。
“你敢拦我?”抬起眼,看到一张极其秀美的干净的脸,他双眸微微一眯,伸手便要抢。
阿九避开,就着杯子,仰头将酒喝下。
“咳咳……”这酒简直就堪比北京五十八度的二锅头,呛得阿九连连咳嗽,“你是疯了吧?喝这么烈的酒。”
拿起那酒壶,阿九一看,都喝了三分之一。
“淑妃。”君卿舞勾起唇,笑眯眯的喊道。
声音有着酒后的醉态,却又带着几分软腻,几分撒娇。阿九心顿时一惊,他这个神态和口气,竟然和酒后的十一一样。
十一每次任务回来都会喝点酒,以庆祝任务顺利完成,而每次,都会这般拉着她撒娇。
仿似被什么触动,阿九盘腿与他面对面的坐在软榻之上,“淑妃?君卿舞,你是在喊我呢?还是在喊她。”
五娘说,苏眉进宫就被封为了淑妃。
君卿舞偏着头,打量了阿九一番,“梅二,你来陪朕喝酒。”说着,身子朝阿九靠近。
梅二?阿九又倒了一杯,心道看来不错,这家伙还清醒着。
“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醉生梦死?说的是一种苍凉,亦指是一种绝望,然而,很多人宁肯醉生梦死,却不愿活在清醒中。
醉了,有什么不好?
阿九将酒递给君卿舞,然后自己倒了一杯。
然而君卿舞却仍旧笑眯眯的打量着阿九,密长的睫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而沾染了一分湿润,“梅二,我不要酒,我要烤地瓜。”
“噗……”阿九一口酒就这样喷在了君卿舞的脸上。
“你!”君卿舞一怔,愤怒的盯着阿九,凝红的唇因为怒意而微微撅起,竟然有一份娇态。
遭了,这家伙有洁癖!
阿九忙从怀里拿出丝绢,忙托着他下巴,“我给你擦干净。”
手绢不敢怠慢,亦不敢有任何闪失,阿九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擦掉,从眉毛,鼻息,到唇,都不敢太用力。
说来也怪,君卿舞竟然没有反抗,或者破口大骂,而是任由她这么做,只是双眸迷离的看着阿九,表情也极其的乖巧。
一缕发丝贴在了嘴角,阿九为他剥开,又听到他念叨,“梅二,你今天怎么不给我带烤地瓜?”
看来这个人是醉了。阿九没有理她,继续为他擦脸。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烤地瓜了……”他继续说道,声音多了几分凄凉,然后抬手握住阿九的手,“也好多年没有人为我这么擦脸了。”
他的手永远都这么温暖,握着她时,微微用力,似乎要抓住什么。
“君卿舞,喝酒吧。”阿九抽回手,将酒递给他。
仰头一口喝完,他看着杯子,“梅二,告诉我,你有没有想保护的人?”
阿九一愣,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在给两人倒满,低沉到,“有。”
然而,那个人已经不认得她了,已经记得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