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晓这厢仍旧将灯火点得通明,仍旧在灯下苦读这些东西。她打了一个呵欠,用身边放着的毛巾蘸了一些从井里刚刚打上来的冰水,使劲蹭了蹭脸。
井水的寒凉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她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就神清气爽了一般,立刻投入到了自己无休止的工作里面。她全神贯注地批改着,以至于有人出现在她身后,悄悄地叹息了一声,她都没有察觉。
“都说了,让你先好好休息,你就是不听。”忽然出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一个激灵,手里的笔“当啷”一下掉入了脚下的水盆里面。她忙想要去捡起,却早已有一只手先替她从水盆里面捡出了那支已经挂了很多水珠的笔。
崔忠华努力使自己站稳,然后将上面的水珠和墨汁甩了甩,才放在了书案上面,满是心疼和忧虑地对眼前有些尴尬而且有些歉意的姑娘叹了一声,说道:“像你这样,第二天能有精神吗?”
“你怎么还不睡啊?你自己过来,刚才还弯腰捡东西,你的腿不要了吗?”张春晓也故作生气似的嗔怪道。但是其实,她心里并没有这种底气,反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和虚弱。毕竟是她被崔忠华抓包在先。
“那是因为有个比我更傻的人一直都没睡,我心里担心,睡不着啊。”崔忠华有些无奈地说着,暗暗叹了一声,仿佛也在温柔地责怪张春晓似的。
张春晓低下了头,似乎有些歉疚地嘟囔道:“我这不也是,看完了我就去休息了嘛。”
听到她如此说,崔忠华有些无奈,这个人,还真的是不让人省心。他看了眼前的张春晓良久,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声道:“你若是不放心,那我跟你一起好了,两个人总归是快一点。”
其余的不用管,张春晓现在更担心的是崔忠华的腿。她忙掇了一个圆凳放在自己身边,扶着崔忠华坐下,然后将剩下的东西给他过目,两人一起挑错一起商量,写下建议,倒是快了很多。
只是写完了以后,月影也已经被拉得很长了,更漏滴尽,三更的钟鼓都已经敲过。夜已经深了,外面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剩下。
“睡吧,明天你去酒庄,没有精神可是不行。”崔忠华赶忙催促张春晓去休息道。张春晓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桌上的灯熄掉,只留下床前的一盏灯。张春晓搬出来被子,铺好床,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却发觉崔忠华仍旧待在那里,并没有动。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张春晓连忙催促道,却见他没动,不由得担心道,“还是腿不舒服?我要不要送你回去?”
崔忠华却摇了摇头,将张春晓拉了回去,让她躺下,自己则缓缓移到了对面,也拉开被子,躺在了张春晓的身边。
“你……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被我爹娘发现……”张春晓被崔忠华的一系列动作给羞红了脸,急忙往他的反方向躲避道。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我的腿也没事。我只是担心没有我你还是不会好好睡,等你睡着了,我自会回去,”崔忠华轻笑着说道,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拖长声音故意逗张春晓说道,“还是说,你自己想多了?你是不是想,发生一点什么?”
“你……你流氓!”张春晓知道他的意思,她前一世也不是没有撞见过目标做这种事情。当时的她毫无反应直接冷漠地将两个人都变成了尸体,可是这些事情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原来是这么羞于启齿。
似乎是满意张春晓的反应一般,崔忠华低低地笑出了声,然后对张春晓轻柔地说道:“你不用慌张,我只是说笑着的,我还不舍得。”
张春晓这才放心了一些,她试着往崔忠华这边靠近了一点,谁知崔忠华好似不耐烦一般,伸出手就将张春晓一把揽入自己的怀里。
“你!”张春晓有些愠怒似的,实际只是掩饰心里的羞怯。她开口说道,却听得崔忠华的声音在她的头顶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是极轻极柔的语调,仿佛害怕伤害,也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张春晓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呢。”崔忠华在她头顶轻轻说道。
张春晓轻轻点了点头,将她的头靠在崔忠华的胸前,渐渐地就不知自己去往何方了。她沉浸在崔忠华给自己的无限温柔里面,渐渐进入了梦乡。
感觉到了怀里人儿均匀稳重的呼吸,崔忠华知道她是睡着了。她似乎很安稳,似乎在喃喃梦呓之中还带着几声轻快的笑容。
看来是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个很好的梦。
崔忠华轻轻笑了笑,在她额前轻轻印了一个吻,然后轻轻地带着不舍地松开了张春晓,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出了西厢房。
到了东厢房,崔忠华本来已经决定要躺下休息,却听得窗外好似有什么动静,好像有什么影子在窗外晃了一下。
“扶风,你不用躲了,出来吧。”崔忠华叹了一口气,对着房间里面缓缓说道。若是旁人看见,一定会觉得他不过是有了幻象而已。
然而不过片刻,扶风就从窗外钻了进来,对着崔忠华行了一礼:“二殿下,想不到被您这么快就发现了,是属下的失职。”
“你是我的侍卫,我发现你也是在情理之中,无妨,”崔忠华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伤脑筋似的对他问道,“所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吗?”
扶风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方才目睹了在张春晓和崔忠华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隐隐觉得不妥当,又似乎想要支持自己主子的决定。他犹豫半天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跳过了这件事情,将更要紧的事情连忙说了出来,“殿下,宫里现在有异常,皇上现在身子大不如前,太医院众位太医用尽良方也没能治好。”
“皇兄怎么突然又长病不起?”崔忠华拧眉问道,他和皇帝的关系最为亲密,自然不想看见自己的哥哥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不知,据说皇上只是留宿在一个妃子处,结果回来便一病不起。”扶风老实说道,言语里面多了几分谨慎。
“那个妃子,有人去查吗?”崔忠华拧紧了眉头,开口问道。
“已经禁足并且调查了,不过那个妃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
崔忠华拧紧了眉头,似乎仍旧对这件事情怀有顾及。
“殿下,您看……”扶风知道崔忠华的意思,只是想要再确认似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这件事还要查,那个妃子也是,真的冤枉也就罢了,但是若是真的有隐情,绝对不能放过!”崔忠华的眸中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凌厉,仿佛将这件事情已经当做自己所认定的某种事情了一样。
“那殿下是否考虑亲自回去调查一下?”扶风终于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现如今局势紧急,已经由不得崔忠华再这么在外面下去了。
崔忠华也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知道自己越快回去越好,只是自己现如今伤势未愈,而心里,那个人也一直是放心不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崔忠华沉吟一会儿,还是将这句话从牙缝里面挤了出来,仿佛十分艰难一样。
扶风像是看穿了崔忠华的心意,他虽有无奈,但还是直言直语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殿下千万不可被儿女情长所耽误。”
“我知道!”崔忠华像是万分急躁一般开口说道,空气骤然安静,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迫暴露了什么,于是重重地叹了一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会尽快的,只是现在,我不能拖着这条腿回去。”
看了看他仍旧打着石膏的腿,扶风似乎也表示了理解,退了一步对崔忠华恭敬说道:“那殿下请先好好养伤,痊愈之后,尽快归京。”
崔忠华无奈似的点了点头,心里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万分不舍,似乎并不想要就这么回去,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京城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丞相一个人,可能会顾及不了,万一被意图不轨的人趁虚而入,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扶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留崔忠华一夜未眠,似乎想了很多。
而窗外,天渐渐明亮起来。张春晓似乎昨天晚上休息得很好,很早就起来赶忙往酒庄赶去,想要将自己前一晚跟崔忠华商量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们。
想起昨晚的事情,张春晓心里忽然有一阵悸动一般,仿佛仍旧在回味着当时心安而又甜蜜的时光。虽然今天醒来以后看见崔忠华果然不在自己身边,心里既是庆幸又是失落。
只是她走出了门口,却始终没见今天崔忠华像原来一样出来送自己,而东厢房的门紧闭,好像在提醒外面的人,没有事情不要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