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扶风这副模样,张春晓都不用怀疑自己就是那个被他当做敌人的人了。她甚至都明白,自己但凡有什么动作,下一秒那一把剑就会出鞘,然后准确无误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面。
屋内的气氛忽然剑拔弩张,十分可怕。
张春晓看了看手里的包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估计比刚才还要凶险。那么她最识时务的做法,就是赶紧离开然后回到房间。
“那既然这位公子找你有事情,我就不打扰了,”张春晓先松口道,拎着包裹就打算往外走,“我先回去了,一路颠簸累得我够呛。”
她刚走到扶风的身旁,却听他声音响起,仿佛是命令一般,语气冷到了冰点:“等等,姑娘,还请不要急着走。”
张春晓挑了挑眉,这是在怀疑她可能会给崔忠华带来什么危险吗?
有意思了。崔忠华身边还有这样一个貌似侍卫的人吗?
“扶风,不得无礼。”崔忠华见状,急忙对扶风说道,语气在催促之中又有几分命令的样子。
“公子!”扶风语气中的命令和冷漠全无,只对着崔忠华的时候,只有担忧和急切。
在张春晓看来,一副忠心护主的下人样子,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行了,”张春晓冷哼一声,将自己平日里所有的冷漠和无情都使了出来。她将包裹挑给了扶风,面色不悦而冷淡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尽管查里面的东西,如果有任何对你们公子不利的事情,我随你处置。”
这幅神情让崔忠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急切地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被张春晓凌厉的目光给噎了回去。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十分可怕。
扶风看了一眼那个包裹,又看了一眼张春晓,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又好似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最后还是挑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对她拱手一行礼道:“姑娘言重了,是在下冒昧,给姑娘道个歉,还请姑娘不要怪罪在下。”
张春晓冷哼一声,将包裹收回来,转身就要推门离开。
“时间不早了,一路颠簸,还希望姑娘回房好生歇息着。”在张春晓离开之前,扶风还不忘在她身后加上几句善意的“提醒”。
张春晓怎么可能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她回答都懒得回答,直接将门重重关上,转身回到了房间。
看来一切都快要水落石出了,就差那一层窗户纸了。张春晓回到房间,干脆放下东西安心住下,既然一切都有人安排,不用她费心。那她还担心什么?
只是,她总得做一点准备才是。
在张春晓这边忙碌的时候,崔忠华那屋子却很是精彩。扶风等张春晓走后,立刻松了一口气一般,看了看屋子内没什么异样才算是放心下来,正想要跟崔忠华说些什么,却见崔忠华一拍桌子,语气中压抑着许久未见的怒意:“你现在满意了是不是?”
“二殿下息怒!”扶风连忙跪下,垂着头恳切地说道,完全没了刚才的冷漠和拒人千里,“属下也是为了二殿下的安危着想。”
“可是你可知道那是谁!谁都可能伤害我,你都有可能,但是她不会!”崔忠华似乎怒不可遏地说着,仿佛在责怪刚才扶风对张春晓的态度。
“二殿下难道就那么相信她吗?人心不古,还希望二殿下能三思。”扶风则恳切地说着。
这一路上,还有过去的许多日子,崔忠华究竟是怎么对张春晓的,都被扶风看在眼里。扶风跟了崔忠华七年,自然了解崔忠华的想法。
在他还没有归隐之前,曾经他对白流霜的护持也是这样的。那么现在他对张春晓什么样子,就说明了他对张春晓也有当初对白流霜的心思。
但是跟白流霜不同的是,至少白流霜身份明了,目的也明了。张春晓不过是个乡下人,就算是真的不知道崔忠华的身份,也难保她真的没有什么企图。
“你是自以为你比我高明,看人比我看得准是吗?还是你想要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浑话来搪塞我?”崔忠华冷冷一笑,拿出了自己作为高位者的高高在上的威严出来。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扶风连忙说道。他是以忠心和武艺高强闻名的,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崔忠华也再明白不过扶风。扶风跟了他这么久,他也当扶风是自己的兄弟一样,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只是他实在是不想让扶风对自己施以这样的关切,更不想因为他而和张春晓之间出了什么乱子,“行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说着,崔忠华就开始收拾。然而扶风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他站在门口,最后才踌躇着将刚才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殿下莫不是对刚才那女子情根深种了?”
崔忠华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他背过身去,并没有回答。
“你觉得呢?”想了想,崔忠华不答反问道。
“是的,”扶风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不然您怎么会在去年除夕,圣上的身体刚好就赶紧回去了。将冯依依小姐的礼服交给她来做,就是为了给她招揽生意,您一直帮着她的生意,甚至推荐给那些名门望族。在那个里正胡作非为的时候,还是您费尽心思去把他革职,给她交税,帮她清理谣言,甚至连圣上的面都差一点没有见到。您说您若是对她没有情,那属下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扶风坚定地说着,几乎把崔忠华的所有心事和心思全都说出来了。
果然知崔忠华者莫若扶风。
崔忠华沉默了下来,的确,这些都是真的,若不是扶风替他细数,他都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帮了张春晓这么多。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将她的事情都当做自己的事情,认真地替她清理前面任何可能出现的障碍,只为了让她能平平稳稳地走下去。
他对她的感情,早就过了一开始的新鲜,但是却像是佳酿,越久越是沉稳和甘甜。他仿佛已经将她放在了一个无法替代的地位,欢喜着她的欢喜,悲哀着她的悲哀。
此情此心,谓之深爱。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也收起对她的敌意。她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也不要对她时刻防备。”崔忠华缓缓说道,语气里增添了一些命令。
“此事,还请殿下考虑清楚,她的身份,实在是没办法,若是白流霜小姐……”
“闭嘴!”面对扶风有些迟疑但是仍旧恳切的样子,尤其是在听见了白流霜三个字之后,崔忠华压抑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他厉声说道,仿佛将刚才压抑着的怒气全部释放了出来,“我还不用你来提醒,给我出去!”
没办法,扶风只好躬身行礼,慢慢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崔忠华一个人。
崔忠华长叹一声,仿佛语气里面带着卸不下的疲惫。他开始洗漱收拾,躺在床上,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勘探正式开始。崔忠华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收拾完以后,就下楼去院子里等待其余人的到来。
然而他刚迈出门,却见门外院子中央,张春晓一身素色袄子,下身藏蓝棉裤,头上三千青丝被梳得一丝不苟。她面对着自己站着,全身带着清晨的寒意,眼角眉梢有些憔悴,但是眼神却是清亮而坚定凌厉的。
看见崔忠华出来,张春晓面色微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冷冷的样子,开口也是冷漠:“你出来了。”
“对啊,”崔忠华被她这副模样给弄得云里雾里,直觉告诉他有些异样,但是他还是硬攒出了一丝微笑,对张春晓开口说道,“这么早啊?昨天休息得好吗?”
张春晓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坚定和冷漠仍旧是慢慢的:“好,好,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这副模样让崔忠华有些胆战心惊,但是此情此景他知道他说不了什么,不然张春晓是什么反应他可能招架不住。他只好点了点头,强撑起一丝微笑,说道:“那行,休息得好就行。”
张春晓笑了一声,分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情绪。
忽然气氛变得诡异,若不是有人陆陆续续到场,跟崔忠华说着些什么,恐怕两个人这样对峙下去谁也受不了。崔忠华一边跟他们商量着具体的事宜,一边也注意着张春晓那边。然而张春晓就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一般,只是用可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崔忠华。
崔忠华必须承认,他被这幅眼神盯得很不舒服。他轻咳一声,连忙召集所有人,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对所有人说道:“好了,任务都分配下去了,咱们可以出发了。记住各位一定要彼此互相盯紧了,不要让任何人掉队或者走散,安危为上,又是特殊时期,各位一定不能放松警惕,如有异样,立刻撤退,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