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宫正殿之内,萱妃藏在宽松袖口中的纤纤玉手,暗暗握紧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泛出一阵阵青色的脉络,若不是藏于袖中,这一幕也着实是渗人。
“娘娘……”
殿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小宫女,萱妃暗自咬紧的牙关这才有所松懈,转过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冷声问道:
“安排得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都安排好了,暗卫营增派了人手,已经暗地里将少府寺监视起来了,至于昨夜出手相救的几个人,也另派了人手,前去跟踪调查,目前,还没有传回来消息……”
听着小宫女的话,萱妃刚刚松懈下来的紧张神情,再一次涌上了眉头,距离刺杀顾居安这才过了十几个时辰,到这个时候为止,萱妃的耳中就没有听到过一句有利于自己的话,这叫萱妃如何不心烦意乱。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嘴巴都给本宫放严实点儿,谁走漏了口风,本宫把嘴给缝上!”
宫女唯唯诺诺地应允了下来,有些颤抖地缓缓走出了青鸾宫正殿,随着青鸾宫正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正殿之内再度恢复了安静,也慢慢归于了黑暗。
黑暗中,萱妃摸索着走向椅子,悄悄地点燃一盏烛灯,随着烛灯的光芒逐渐照耀着萱妃阴霾的面容,显得有些恐怖,房中寂静无声,萱妃的心中,暗暗思索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窗外的日光逐渐暗淡了下来,萱妃的一双美目盯着摇晃的烛火,突然,瞳孔一缩。
“周大哥,让弟兄们进来坐吧,屋外冷啊。”
顾居安走向房间外,微微抬起头,对着院落之中一处隐蔽的角落轻声说道。
只听得在一阵“簌簌”的落雪碎叶飘落的声音之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个精壮汉子。顾居安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走过去,递给周广恒,道:
“周兄,这是何必呢,让弟兄们在屋里守着不好么?”
周广恒接过热茶,放在嘴边吹了吹,饮了一大口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瞬间在面前出现了一团白雾,随着一阵冷风的吹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弟,你有所不知。”周广恒皱了皱眉头看着手中空空的茶碗,眼中有些担忧:“昨夜我们已经暴露了身手,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此时我等大摇大摆地住在你的府里,只怕会招惹更多的事端啊。”
说罢,周广恒将茶碗塞回顾居安的手中,转身一个飞身上墙,一阵轻盈的步伐之后,很快便消失在了屋檐的另一端。
顾居安看着手中的空碗若有所思,想着自己劝说无果,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屋里。他知道,在他身边,在他看不见的诸多角落里,周广恒的弟兄们正在对自己严防死守,想到这里,顾居安心中浮现的,竟不是感激,而是深深地不适。
周广恒一溜烟回到了城中的一个偏僻的小旅店,这里远离建康城中心,又处在一个小巷口里,十分隐蔽,因此并无什么客人,加上店家疏于管理,整个旅店仿佛是被遗弃了一般,正好被周广恒一行人看中了,商议之后,一行人等便以劳工力工的身份,住在了这间无人问津的小旅店中。
“吱呀——”
房中众人紧张地盯着门口,手中的武器纷纷上手,待看清了来人是周广恒之后,便松了口气,收回了兵器。
“大哥,回来了啊。”
周广恒点点头,走到炉边,伸出双手烤着火,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说:“老五,你去换我的班吧。”
被唤做“老五”的男子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出了大门。
一阵冷风呼啸而入,随着大门的紧闭而被阻隔在了外面,房间里再度恢复了安静。
“大哥。”
角落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周广恒没有回头,而是轻哼了一声,示意那人说下去。
“咱们为什么要这么轮着去保护顾居安?就算是保护,为什么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你懂什么!”周广恒看着炉子里燃烧的火焰,若有所思,随机说道:“顾居安是什么身份你们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世和现在的地位,对我们大有裨益,至于为什么要偷偷保护……”
周广恒停了一下,刚想说话,却被身后另一个声音截断:“老四,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哪有明目张胆就去保护的,咱们虽然是躲在这里,你肯定心里不爽,但是怎么说呢,总比咱们之前在山里面当山贼要好吧,别抱怨了,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错了。”
听着身后弟兄们的言语,周广恒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想着这些年在山里经历的种种,弟兄们跟着自己遭的罪,一个七尺男儿心中泛起说不出的苦涩。
“咳咳。”周广恒轻咳了两声之后,身后的弟兄们都停止了讨论,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周广恒开口。
“哎,不是当大哥的为难你们,只是咱们现在能混进这建康城里,已属不易,来日放长,咱们都忍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苍天有眼,让咱们遇到了毓钟的后人,弟兄们放心,再忍忍,废了那个狗皇帝之后,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屋子里的几个男子不言不语,但是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听大哥的,我们不抱怨!”
“顾居安那小子对我们有用,我们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护他周全。”
“放心吧大哥……”
屋外是漫天的飞雪,屋里是众人刻意压低的声响,几个大男子围坐在火炉边,棕黑色的瞳孔被燃烧的炉火映得通红,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光芒。
皇宫深处,青鸾宫偏殿的一角,萱妃拨弄着宫中的花卉植物,因为近日飘雪连连,宫中的炭火一时之间供应不及,造成不少的室内植物冻死,萱妃的手指轻轻拂过每一寸冻僵的枝叶,随着“咔嚓”一声,偏偏枝干在锋利的剪刀下应声而落,掉落在地上。
而这一整个过程中,萱妃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波动。
殿门轻轻被推开,小宫女欠着身子走进来,轻声说道:“娘娘,王爷来了。”
萱妃冷漠的眼神中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请进来。”
裴恒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反手将殿门从里面紧锁,来不及脱去落雪的外衣,径直冲过来,从背后保住了萱妃。
“萱姐姐,几日不见,好想你啊。”
萱妃并没有挣脱,而是轻轻将手搭在自己身前的那双臂膀之上,朱唇轻启,话语之中不再似寒风般冷冽:“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啊,就说成几日不见,你呀,还真是猴急猴急的脾性,怎么说你好呢。”
裴恒将面孔埋进萱妃的颈窝,发丝上粘住的雪花落进了萱妃的脖子上,萱妃打了一阵寒颤,随即轻轻推开了裴恒:“你想冰死我啊,快去把外衣脱掉,抖抖雪。”裴恒顽皮地笑着,两人闹着走进了密室之中。
昏黄的灯光下,萱妃一边伸手帮着裴恒宽衣解带,一边轻轻掸落那些落在裴恒发髻上的浮雪,裴恒看着萱妃精致的面孔,忽而一把握住萱妃纤细的手腕。
“轻点儿……你弄疼我了!”
裴恒急忙松手,轻环着萱妃的肩膀朝着床边走去。
萱妃偏过头,问向裴恒:“关于咱们刺杀的那件事情,你怎么看?”裴恒摇着头,不言不语。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会在那么隐蔽的时候,出手相救?会不会是……?”
裴恒抬起双眸,盯着萱妃严肃的表情,慢慢停下了手中宽衣的动作,渐渐地,裴恒的表情便有些严肃,问道:“萱姐姐的意思是,那些人……可能是某个反动势力?”
萱妃点点头:“没错,我正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裴恒思考起来:“萱姐姐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在宫外加派人手去查,比如前朝余孽,比如边境探子。”
“就是这样,”萱妃盯着裴恒道:“我身在深宫,很多事情不能亲力亲为,宫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不过我认为,这伙人来自他国的可能性不高,极有可能,是前朝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