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礼节性地接过了诏书,送走了传召的公公之后,一时之间,觉得从心底涌上来一股燥热的火气,将诏书塞到了身边管家的手里,双手背到身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就朝着正厅走去了。
虽然齐王的内心十分郁结,但是乐睿却是喜从心来,只不过碍于齐王的怒气不敢表现出来,待到齐王走后,乐睿便抓着管家的手臂撒娇地说:“李管家,快把那诏书拿给我看看。”
管家小心翼翼地对乐睿使了使眼色,直到他确定齐王已经走远,这才慢慢将手里的诏书递给了乐睿。
乐睿接过来,反复地看了几遍,终于确定了这是皇帝的赐婚而不是任何人的玩笑,她激动地抱着这诏书,眼角闪烁着明媚的泪光。
此时的顾居安,伪装成随队出征的士兵,在裴恒和钱顺的大部队抵达赈灾地点之前,找到了钱顺,将西北都护府的证词和齐王的信件交到了钱顺的手中。果不其然,钱顺的确是个耿直之人,看到信笺的一瞬间,甚至要当即离开队伍,不再听命于裴恒。不过好在顾居安婉言相劝,加上裴恒尚方宝剑在手,钱顺也只好作罢,答应会尽心治理好鄱阳湖水患,还京之后,投靠于裴禹的麾下。
眼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钱顺也心甘情愿归顺,顾居安想着尚在东宫养病的毓笙,便告辞了钱顺,连夜赶回建康城的方向,钱顺挽留不成,便只好随他去了。
深夜,裴恒走出营帐,看到一个身影骑马而去,便问向身边的人:“那人是谁?”
卫兵借着夜色看不分明,恰逢钱顺走出来,便告诉裴恒,那人是户部的一个士兵,自己家中出了些事情,他特意前来告知,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他便遣了那人回去了。
裴恒听后,没说什么。
“殿下,皇上的圣旨已经送到了齐王府上。”
听着管家带来的消息,裴禹正在写字的手顿了顿,随即嘴角轻轻一撇,问到:“齐王那里,是何反应啊?”
“齐王本人,属实是不愿意,但是诏书已下,齐王不得不从。”
“诏书定了婚期么?”
“定了,是下个月的初三,此事不便于大张旗鼓,所以也就没有安排给礼部,诏令只说,按照平常百姓的礼节办了就好。”
“呵呵。”裴恒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了笔架上,拿起了刚刚写好的信笺,轻轻吹了吹还有些湿润的字迹,折好后,塞入了信封。
“那郡主呢?”一边说着,裴禹一边将信封递给管家。
管家双手接过来,将信封收入了自己的袖中,语气平淡地回复裴禹:“乐睿郡主自然是嗯开心的,但是碍于齐王的情绪,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她当然是开心了,如今,本宫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梦,至于这个梦容她做多久,这……恐怕就容不得她了——你下去吧,这封信,你知道给谁的。”
“老奴知道了。”
管家转身走出裴禹的书房,正好看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毓笙,老管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跟毓笙行过礼了,毓笙也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这几日,经过裴禹请来的大夫悉心照料,毓笙的风寒已经痊愈了,平日里,也经常外出走动。
裴禹从书房走出来,见到毓笙便紧忙迎了上去:“毓笙,你怎么出来了?这几天有点起风了,你风寒刚好,还是不要出来吹风了,快进去休息。”
说着,将自己身上的薄披风解开,披到了毓笙的身上。
“殿下,我已经痊愈了,你不必担心了,大夫说,我需要出来走动走动。”
“好吧,”裴禹拗不过毓笙,但是坚持将披风披给了毓笙,随着毓笙一道,在院中散着步。
“殿下,听说,哥哥要回来了?”
“摁。”裴禹没有表情,只是从喉咙深处沉闷地发出一个音节。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走着,裴禹在心中想着该如何告诉毓笙,皇帝赐婚的事情,想着想着,自己的脚步便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发觉身边的人没有跟上,裴禹这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看着毓笙睁着一双明亮的双眸看着自己,疑惑却不语。
终于,裴禹轻声对毓笙说道:“毓笙,父皇赐婚了。”
“是么?这回赐婚的是哪对新人啊?”
“是你的哥哥,和乐睿郡主。”
裴禹说得随性自然,毓笙却仿佛是听到了一个让她坠入冰渊的消息一般,整个人仿佛是被冰冻住了,从她睁大的双眼中可以看出,那种难以置信的情绪。
这愣住的目光让裴禹心底的嫉妒之意更深了,他在心里冷笑一声,说道:“婚期已经定了,就是下月初三,作为他的妹妹,你当然会为自己哥哥的婚礼感到高兴吧?”
裴禹故意挑衅着毓笙的痛楚,毓笙没有接话,她还没有从这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努力张了张嘴,深深呼吸了两下,心中好似塞入了一块冰冻的棉花,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毓笙努力想要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才能勉强说出一些话来:“是……是啊……我当然……当然很开心。”
说罢,毓笙便半低下头,双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神色恍惚起来。
裴禹站在毓笙不远处,转过头看着他,听着毓笙口是心非的话语,自己的心里竟然也跟着一起痛了起来,他用极慢的步速走过去,慢慢靠近毓笙有些颤抖的身体,在毓笙的面前站定,伸出双臂欲将毓笙揽入自己的怀里。
却在双手刚刚触及到毓笙手臂的时候,就被毓笙一下子躲开了。毓笙向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磕磕巴巴地说:“殿下……我……我还是回房好了……”
说罢,毓笙掉头就向自己房中快步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就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裴禹的披风,便想要解开它,可是任凭毓笙的手指怎么纠缠,内心越是急切,手中的线头就越是解不开,急的毓笙眼看就要落泪了。
一双臂膀从毓笙身后伸出来,从背后紧紧抱住毓笙。
毓笙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温暖,心中却好像是在冰层之下一般寒冷,她努力了一下,那臂膀似乎有着强劲的力量,她逃不开,手指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她低下头,一滴眼泪从眼眶之中猛然掉落,没有划过脸庞,只是落在了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耳边传来裴禹温柔的声音:“解不开,就不要解了,任他去吧。”
听到这话,毓笙将手渐渐放了下来,垂在身前,眼中的泪水更加汹涌,但是毓笙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即便是这样,身后的裴禹也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常,说是异常,但是裴禹对这个情况早就有所预料,虽然心里不愿承认,毓笙现在的这个样子,也着实是让裴禹心疼不已。
“殿下,我……我要回去了……”
毓笙飞快且用力挣开了裴禹的怀抱,没有回头,也没有将那披风摘下来,慌乱地径直朝着前方跑去,偌大的院子中,只留下了裴禹一个人,双臂还半悬在空中。看着自己双臂之间的空间,裴禹无奈地慢慢放下来双手,看着毓笙跑开的背影,眼中渐渐模糊了起来:“究竟到什么时候,你的目光之中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不远处,两个婢女窃窃私语着:
“早就听说咱们殿下对那个姑娘有意思,现在看来,还真是啊,只不过,那个姑娘也真是心高气傲,竟然拒绝了咱们殿下。”
“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那张脸上的伤疤虽然不大,但也是个毁容了主儿,就这幅长相,还挑什么。”
“就是,你看她那张脸上,脸颊和下巴上的伤疤,啧啧,多瘆人……”
“咳咳。”管家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个婢女的身后,阴着一张脸说道:“别让我再听见你们在殿下身后嚼舌根,下一次,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府去!”
两个婢女赶紧抱着手里的活计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