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叶青青所调查的那样,昭里镇在直线距离上并不远,但是整个路途却格外长。车子仅仅在高速上开了一个多钟头就下去了,路过一个小县城,随后就进了山。
山路一开始还平缓,是柏油马路,路边很多小车在卖应季的水果和农产品,连着两边宽阔的田野,看着格外热闹富庶。
但随后一个顺拐上了山,路就不是那么美妙了,狭窄的小路盘旋而上,一边是陡壁,一边是悬崖,下面莽莽树林中,一条晶亮的大河在峡谷中蜿蜒而下。
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半山腰一个小村落,那儿已经开发成了一个农家乐的聚落点,大概因为是周一的关系,民居是多,但冷冷清清,老板和帮工们都在门口嗑瓜子聊天,看到他们的车便张望着,也不过来揽客。
“老艾,休息下吧。”司机老卢这一路马不停蹄的开,之前高速时间不长,没去服务区,现在大概确实有点累。
“成哒,来,前头那家,好看。”艾老师翘着兰花指往前一点,指着一家很破的店。
……哪好看了,叶青青觉得她果然看不明白这个艾老师。
其他人当然没意见,等着老卢过去停下便下了车,两个小的做着伸展运动,老卢和艾老师则一刻不停的点起了烟,吞云吐雾之时不忘使唤阿尤:“阿尤,点个菜,我要个酒。给你卢师傅加个茶水,浓哒。”
“好。”阿尤锁上车便进去了。
叶青青没活儿,也觉得这一路有阿尤自己大概不会有活儿,心情很是轻松,便穿了马路到另一边去看下面的悬崖,森林密密实实的,黄绿相间,看着赏心悦目,加之天高云阔,风萧鸟鸣,她站在那看着,感觉烦恼和俗世全都远去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舒服吧?”后头烟味袭来,艾老师站在了她旁边。
她发现他穿得可真是脱俗,黑色小礼帽不说,红衬衫配个黑色皮马甲,腰间系了根带流苏的雕花皮带,下面穿一条深色破洞牛仔裤,脚上踏了双牛仔皮靴。
全身都旧旧的,看得出是他穿惯了的一套,以至于那夕阳红艺术家的范儿浑然天成。
叶青青觉得他要是在现在那些公园跳叔叔阿姨们跳交谊舞或者恰恰的地方,应该能找到不少同好。
不过看着还挺有趣又亲切的,她笑起来:“是的,好舒服啊,像氧吧一样。”
“嘿呀,那是你没见过真的氧吧,”老艺术家开始人生阅历大讲堂了,“你去过云南不,我当年在那当兵,整天巡逻雨林,嗨,那氧吧氧得,每天清醒着出去,醉醺醺的回来,真是全身都灌满了氧气的感觉,你要是去云南啊,跟老师说,老师给你安排人,保证给你安排得舒舒服服!”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叶青青真心道,“我去那儿玩过,景区感觉净跟骗子斗智斗勇了,感觉没玩到真滋味,下次再去就指望你了。”
“小意思,哎呀,真可惜,就不该自个儿去。”
“艾老师。”后面阿尤过来叫他们,“开饭咯。”
“这么快?”艾老师嘴里这么说,还是带着叶青青转身过了马路。
“都是农家菜,当然快。”阿尤带头进去,“我顺便打听了那个叫昭里的,嘿,真不容易。”
“怎么啦?”
“说是以前避灾迁进去的大家族,大姓儿王,要翻山越岭好几遭,在山窝窝的山窝窝里扎了根,这老板世代住这儿靠山吃山,听说昭里都喊远。”
“嘿,这不折腾吗。”艾老师已经抄起筷子吃起来了,一口花生米一口酒,“那还要多久啊,感觉那边的人驴咱,这三个钟头咋到得了。”
“大概那里头人山路开惯了,一路漂移仨小时能到,咱们估计够呛,卢师傅是老司机了,但不熟也不能硬来。”
卢师傅在一旁喝茶叹气:“有路不错了。”
“够呛,”阿尤道,“那儿其实通水路,但方向不对,一路过大山直接进海了,要进城还得绕百八里。当初那家族的人真不会挑地方,扎得也太深了。”
“那有路就更不错了。”卢师傅还是道。
“你猜他们咋有路的?”说到这,阿尤就想笑,“也是因为扎太深了,早几年帮了几次游击队,后来又配合了几年剿匪,被上头念着情,论功行赏,才拨款给了条路。”
“那得亏他们祖先扎得深啊,都能当战时基地了!”艾老师啧啧啧的。
一群人笑成一团,叶青青跟着笑,心里却酸酸的。
多不容易一群人啊,大概也只有艾老师这样随心所欲的才愿意千里迢迢进去给他们作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