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臣等回去好好思量布置一番……”王业忽然一扯王忱的手,躬身说道。
王忱意会,点头便起身往后退,还没有等曹髦回过神来,两人便仓皇而走。
“既然如此,你去召集宫中禁军同朕一起讨伐司马昭吧。”曹髦忽然有些低迷的对还愣在一旁的王经说道。
王经似乎有些木楞,好久才应了一声,临出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曹髦颓废的坐在龙椅上。最终他叹了一口气,一脚踏出门。
外面雨声凄凄,宫室里一片静谧,外面的雨水沿着廊檐往下低,冷冷清清,空旷的殿堂里那抱膝而坐的少年,浑身有一种倔强的痛楚,伴着雨水,一点点荡漾开来,司马黛静坐了一会,慢慢走到他旁边,定定的看着他。
“很可怜吧……朕很可怜吧?”一直隐忍不发的少年忽然低低的说道。
司马黛沉默不语,她忽然想起了曹芳,那个孩子,叫她姐姐的孩子,当初也是高高在上,可是不是也死了么,他也有不甘,可是却无可奈何。
有些人,终究活的很无奈。
“朕会是一个好皇帝,如果没有……”曹髦微微有一些苦涩,似是恨自己是一个棋子,又有满腔的不甘心,“当年把我捧上来,到底是福是祸呢?”
如果不是皇帝,他还是一个王爷,该是惬意的吧,哪用受这幽禁之苦。当一个傀儡皇帝,那滋味不好受。
司马黛也缓缓的坐到他旁边,看着青涩的脸上那副透着成熟的刚毅,却只能微微叹气。她的脸有些白,几乎没有血色,曹髦的几脚踢的重,好在没有踢在要害处。
“你这般去对付司马昭,只是自取灭亡,王业他们不可信……”司马黛忽然说道,看着曹髦的侧影说道。
“朕知道。”曹髦忽然笑了,却渐渐有些狠毒的看着司马黛,“朕不想当傀儡了,横竖都要被废,朕为什么不死的痛快些?”
司马黛看着殿外:“的确是很难受,违背心意,真的很难受。”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丝柔和的笑,但是阮籍没有事,对于她,便已经很好。
他为了她做那么多,该是轮到她来护他了吧。纵使不能相濡以沫,也能相忘于江湖。
老爷说他放下了,她也要学着放下。
天有些亮起来,可是雨还是下个不停,司马黛迷迷糊糊的有些睡着了,却陡然感觉到曹髦忽然站了起来,她抬头望着那少年,却见曹髦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柔弱,眼底尽是拼死一搏,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猛然拉起司马黛,几乎是粗鲁的把她往前拖。
“皇上,已经命全部近卫军原地待命……”王经的声音忽然从殿门口传来,他几乎是格外压抑的说道,视线落到司马黛身上,微微有些犹豫。
“好!”曹髦越过王经,拉着司马黛往帝辇走,“朕要亲自杀了他!”
百名近卫军肃然的站在那里,雨水冲刮下来,打在他们的铠甲上,纷纷弹开去,发出铮铮响听在耳朵里,竟有些悲壮。
曹髦坐上帝辇,把司马黛也拖上去,忽然一直站在角落的王经仿佛像是预见了什么,扑到帝辇边,大呼一声:“皇上,万万不可去啊,这几个人根本没有用,您去无疑便是送死啊……”
曹髦一把推开他,却是异常的冷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终究不过一死,你怕朕不怕!”他望着雨中几百人,“朕不信,他真敢弑君!”随后命令几百名近军直奔司马府而去。司马府
司马昭阴沉的坐在厅堂里,听着王业王忱的话,眼里几乎盈荡着杀意。
“他吃了豹胆了,竟敢把她捉去。”司马昭狠狠的道,周围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如今皇上正往这边来,而夫人又在他手上,主公……”司马昭旁边的贾充忽然打破沉寂道,眼里有些忧色,“该如何做?”
司马昭也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将军,百名近卫军已经到了府门前,再不动手,怕来不及了。”门口跑来一人,急急的说道。
“你带着人去吧。记住,宁可伤亡惨重,不可伤她一毫,如果有必要,就地杀了他吧。”司马昭对着贾充说道,他的眼里狠绝,满脸幽冷。
贾充领命去了,司马昭挥退了众人,独自端坐在厅堂中,等待着一场腥风。
曹髦命人一路冲奔,未遇到任何拦截,到了司马府门口,忽然从里面冲出一队人,把近卫军团团包围起来。
“你们想以下犯上?”曹髦掀开帘子,看着周围的人,眼神严厉。
所有的人似乎都停了下来,贾充也稍稍有些迟疑,手下的人虽然听命于司马昭,但名义上却是皇帝的人,况且这站在面前的是皇帝,谁敢动手?况且司马黛在皇帝手上。万一……
一时忽然没有了声音。
司马黛的手心也有些出汗,望着两队人马,也想不出这局势到底该会如何发展。
曹髦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把匕首,他似有若无的把玩着:“大将军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朕动兵?”
贾充望着迟疑的手下兵将,忽然怒喝:“主公以前怎么对你们的,现在畏手畏脚,养你们有什么用!”
无人敢动。
曹髦放下帘子,有些阴沉沉的说道:“朕不想玩了,先杀了你,把你的头丢下去,估计司马昭便会动手吧。”他说话时却已经掐上司马黛的脖子。
司马黛一动不动,任由他掐住自己,她忽然想对着曹髦笑。如果他杀了自己,到也是好事。
可是忽然曹髦的眼睛瞪的很大,仿佛有些不置信,他慢慢的低下头,司马黛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赫然发现曹髦身上插着一把枪,枪头已经贯穿他的身子,露出尖尖的头。血珠慢慢滴落。一颗一颗。
司马黛也有些不置信,虽然曹髦这行为莽撞,可是他毕竟是皇帝,谁敢当众杀他!曹髦把她劫在身边,也是有恃无恐。可是谁能想到,有人居然当众把他给杀了。
曹髦的脸色由吃惊到了然最后凄然的看着司马黛,尽是不甘心的神色。他身子一歪,在司马黛还没有回过神时,便已经滚下帝辇。
四周一片吸气声,然后便是极静,司马黛几乎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情景。
“皇帝死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随后纷纷便炸开了锅。
“大将军来了!”又一声喊,让司马黛的心猛然一抽。
司马黛依稀能感觉到司马昭的气息慢慢靠近,渐渐的站在帘子外。
“阿黛,没事吧?”司马昭的生意轻轻的响起,司马黛没有应。她还没有从曹髦的死亡中反应过来。
外面静谧了一会,忽然司马昭便跳上来了,他搂着司马黛,紧张的问:“阿黛,你没事吧?”
司马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却忽然说道:“你把他……杀了?”
司马昭没有回答,却柔声道:“不要怕。”
司马黛没有动,忽然胃里一个翻腾,干呕起来,司马昭心里一急,忙把她抱下帝辇,不顾众人的眼光,丢下一副烂摊子直奔府内。
“恭喜大将军,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有喜了。”太医微微舒了一口气,看着一脸担心的司马昭,说道。“只是夫人胸气郁结,恐有内伤,还需要好好养,最近最好不要下床,以免动了胎气”
司马昭一时有些愣住,过了很久,忽然拉住司马黛的手,几乎有些激动的哽咽:“阿黛,我要当爹了?”
司马黛满心苦涩,却浮起一丝微笑,看着司马昭狂喜的脸,点点头。
此后几天司马昭忽然像个孩子一般,守在司马黛旁边就是不走,就连她动一下都紧张万分,司马黛几乎有点憋气,曹髦死了,一大堆的事纷沓杂来,司马昭仿佛什么也不管,任管家来了好几次,他都一律拒之门外。
“你别看着我行吗?”司马黛忍无可忍,冲着司马昭吼道。
司马昭脸色越发的柔和,他有些无措的看着她:“那你乖乖听话,嗯?”
司马黛点点头,不耐烦的挥挥手。
司马昭这才出去了,门外的管家早已经急疯了,见司马昭一出来,忙迎上去:“爷,这朝廷内如今已经闹的纷纷扬扬,弑君可是大罪,如今杀皇帝的成济已经被抓入大牢,贾大人也被抓去了,这该如何是好?国不可一日无君,您快定夺吧。”
司马昭依旧沉静在喜悦中,过了一会,笑道:“好好安置成家人,命人把贾充放了。”他的眼睛眯起,渐渐严肃,“既然一个皇帝死了,就再换一个安分的。这曹家够我杀的。”
“太后把王经关进了大牢。”管家忽然说道。
司马昭的脚步一停,随后点点头,嘲讽的一笑:“她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还不够。”
随后朝中便传开消息,说曹髦品行不端,经常虐待太后,如今曹髦身死,实在是天意,祖宗之德。而王经却被杀于洛阳大市,诛三族,罪名是犯上作乱,谋反。而王业王忱却被连提两级。
皇帝死,司马昭便立了另一个曹姓子弟,曹奂,至此这事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