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老赖得了卢妙师娘的嘱咐,也深知这些文人的驴脾气,便匆匆忙忙牵着卢妙离开了乡里。一路上他领着卢妙一村接着一村的打听谁人家要卖孩子的。卢妙被绳子拴了脚被高老赖晃晃荡荡的牵着走,有几次因为步伐与高老赖不一致,而摔了个鼻青脸肿。后来高老赖想了个办法,竟将那绳子套在了卢妙的脖子上,像牵狗一样牵着她,一家一户的问下去。
时间久了,高老赖身边多了七八个孩子,他雇了辆驴车,又与自家伙计汇合后,就将这些孩子往大城里带。那个时候的卢妙仿佛自己已经出了窍,真正的自己飘在天上,没有任何感情的看着地上的那个自己。见她与另外几个孩子被高老赖领向一户又一户的人家,最终都剩下自己被退了回来。
“吗的!真是个晦气的!!花了老子六两银子,现在一分都回不来!!”高老赖见今日又剩下卢妙一人被退,好没气的一脚踹向她。卢妙浑身除了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青的紫的,脚底更是被路上的石子划破后出血流脓的,起先高老赖想将她卖些银子,还为她稍微用点水洗洗,可时间久了,高老赖也不把卢妙当人了。
“在这等着!!”高老赖将卢妙如野狗一般拴在一家酒楼外的木柱上,他完全不怕卢妙会逃跑,这丫头虽傻但很听话,就跟个木头人一样,有时候他驴车上来了新来的,他还会让卢妙给那些新来的小孩送些吃食。当然,那些小孩见卢妙为高老赖办事,以为卢妙是高老赖的人,夜里便趁大人不在,对卢妙拳打脚踢。
卢妙从来没有哭过一次。
上次哭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是哥哥被坏人抢走的那日?
......
还是爹爹下葬的那日?
卢妙已经记不清了,她脖子上只是被一根草绳拴着,随意的挂在柱子上,随那些贵客的马一起,在草厩中,孤零零的站着。
她随着高老赖走过很多地方,遇见一些新的小孩,又送走了一些旧的小孩,到最后高老赖的伙计都回家过年了,她还跟在高老赖身边。
“啧!!脏死了!!这臭要饭的怎么和我的马匹拴在一起?”
说话的是个小男孩,高高的头发束之脑后,很是飒爽。那男孩远远就瞧见卢妙,大冬天的赤着一双脚,被人用绳子拴了起来。
他走近一闻便闻到了卢妙身上的恶臭味。捂住口鼻定睛一看,发现卢妙竟然是个丫头。“喂,你被别人如此对待,简直猪狗不如,我要是你,我便拿脖子上这根绳子,活活将自己绞死得了!”
卢妙隐约感觉到有人跟她说话,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听明白别人说的是什么,那人的字眼虽然她都识得,但她懒得去想那些字组成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反正都是些让人痛苦的意思罢了。
“原来是个傻子?”那少年见卢妙呆呆愣愣完全没有反应,猜想这丫头可能是个傻子,幼子心软,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
“你家人呢?”
“你是哪里人?”
“看样子也不似这上东人,我叔父说了,上东人富的流油,哪怕街上要饭的,都存心让自己有几分体面。”
“啧!”
他一股脑问了这么多问题,可眼前的姑娘连眼睛都未眨一下,跟个木偶似的。最后少年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看来你是被拐来的,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家人不知会有多伤心。”想定后,少年突然又了个主意,回头跑进酒楼,想要自己的叔父将这个丫头救下来。
“你给我等着!!”抛下这一句话后,少年长发一甩,从卢妙的鼻前飘扬而去,而卢妙随着那缕长发,终于回了点神。
“看来你是被拐来的,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家人不知会有多伤心。”
“看来你是被拐来的,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家人不知会有多伤心。”
......
“哥哥...爹爹....”
“晦气!个赔钱货,连老子今天的酒钱都不够了!!”高老赖扯扯裤腰上的绑带,好没气的解下挂在柱子上的绳子,顺手抽了一下卢妙的肩膀!
“今天再带你去那鎏金街上瞧一瞧吧!若还卖不出去!!!”高老赖眼神突然起了阴狠之色,将他神色看进眼里的卢妙,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
除了哥哥,这世上再无人爱她,她要活下去,找到哥哥!
就在高老赖带着卢妙离开后,那酒楼中的一间厢房内。
“叔父,叔父!”说话的少年便是刚刚在马厩中遇见卢妙的少年,见他叔父还在与人商谈,哪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扯到他叔父的衣袖,将人往门外带。
“唉唉唉!!逸风,胡闹!!没看到大人正在谈事吗?”少年的叔父好没气的甩开侄儿的袖子,倒是他一旁的另外那名男子看见少年后,眼前一亮,摸了摸胡须说道“吴兄,且慢,想必令侄有要事要说。”
“叔父,侄儿刚刚在马厩瞧见一个小叫花子,啊不对,要饭的?不对,一个丫头!”少年皱了皱眉,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小要饭的。“估计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大冬天的如猪狗一般被拴在马厩里,侄儿想请叔父去救她。”
“真有此事?”两位大人听完后,也动了恻隐之心,三人便一起往马厩走去,可到了地方,已经人去楼空。少年急的想追出去,被他叔父一把拉了回来说“上东这么大,你乱闯就能找的到?若人在,叔父也会出手相救,只是这天下可怜人多的是,我们能救几个?”说完后,便拽着少年回了酒楼。
那少年不死心,还想挣扎几番,他们都是从苦寒之地出来的,可就算是那个人吃人的地方,所有大人都会去拼命保护幼小的孩童,所以他从小就见不得小孩子被欺负。当然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只比那丫头高了半个头而已。
卢妙也未曾想过,当年仅仅是一面之缘,便是一场阴差阳错。若那日高老赖再晚出来一些,或者那日少年的叔父们能及时赶到,或许她的境遇会完全不同。
但这一切卢妙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天道,本就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