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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直呼我名讳之人,唯有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鹊一被嗣典勒令,守在寝宫中不得外出,只能一心一意为两位王上制作荷花灯。鹊一此时一边学着罄儿用竹条打绳结,一边耷拉着脑袋说:“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怎的王兄总能想出法子来管教我。不过是逼的我没法子了,只能在这深宫大院中静养。还说什么做做手工,陶冶情操,祈福百姓,积德行善?哼,不过都是君王为达一己之利一时编造出来的借口罢了。”

“公主,王上什么时候不是为您考虑了?心中若有,便能水到渠成。”罄儿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鹊一手中的半成荷花灯。“不过这灯已经有了八十八盏,余下的那些,罄儿不出三日便能做完了。公主该去向旭渊国王上请‘敛福’了。”

鹊一闻言,头又不自觉的低了一低,索性扔下纸灯,站了起来说道:“那什么铜钱的说法,旭渊国可是真的有吗?”

“奴婢尚且不知,可是王上开口,不论真假,都是要做的。”罄儿恭恭敬敬说道。

“那你去请不也一样?偏生要我去邀言献媚!”鹊一说着撇了撇嘴。

罄儿道:“咱们王上已经说过是公主要为二位君王祈福,必然是要公主亲自走一趟了。”

鹊一摆摆手打断她,道:“再别要说教了。耳朵要起茧子了!”说着,她拍拍手中纸屑,头也不回出了大殿。

她信步走向湖心亭,看着眼前美景和手里生出来的竹条印记,不由得心生感慨:当下虽然我太微国富民安,却不胜边境之扰,人心惶惶,长久而来必出大乱。然而我一届女子,尚且自顾不暇,却还是有着这可笑的忧国忧民之心,自叹自哀矣!只能躲在幕后虔心祈祷天地庇佑我太微,若旭渊与太微能得胜归来,那时太微公主便能别无所求了······

鹊一正出神,脚下不留意踩了一颗石子,崴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惊了神,坐在地上理了理思绪,索性就靠坐在草地上望着湖面。

平静的水面上偶尔有稀稀疏疏的气泡冉冉升起,几束阳光、几缕微风,似乎作势想要激起千层浪。忽然,鹊一之见那水面沸腾,水花乱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颗石子不知怎的飞到了湖水中间,借着力蹦来蹦去。

“是哪个没脸的敢在这里打水漂惊吓公主!”鹊一猛然起身,回头看去,确是那与梦里男子一般无二、着深色华服之人。不一样的是,他的神情再无梦中般冰冷,似乎是在这夏日里,也被烈日暖化了一样。

“鹊一公主还是口无遮拦,看来教训没吃够。”不过转瞬间,伏华的神情就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哼,本公主还道是谁,果不其然又是尊主大人在挖苦我作乐呢。不过身为一届强国君王,尊主长久在外,难道不惹人嫌议吗?”鹊一拍拍屁股起身讽刺道。

“不瞒公主说,伏某从还未继位起,就投身于游山玩水之乐,无心政务。早已是个名存实亡的君主了。好在我旭渊民力强大,能文能武,跻身于强国前位,全然不倚仗伏某矣。”伏华挑了下眉了说道,凝视着湖面因他而起的波澜。“伏某所求,不过博美人一笑。”

鹊一全然不在乎他的诡辩,自那日后祠堂相见后,她心中早已对此人有了定论:何等内力深厚之人,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悄无声息的接近她?鹊一笑了,笑他的大言不惭,笑他的处心积虑。

“尊主如此厚颜无耻取笑本公主,真乃君王风范。罢了,既然本公主为两国祈福一言既出,那便劳烦王上,让鹊一讨几个铜钱敛敛福吧。”

“你确是要为我敛福?”伏华问道,好像忽然有了兴致。

鹊一仰着下巴,一字一句的看着他道:“本公主向来事半功倍、说到做到。那铜钱我已请了,就劳烦尊主命人送九十九个到我的寝宫吧,王兄的我必是要从自己的荷包里挑了。”说完,她转头就走。

“且慢!”伏华道。

“又怎么了?”鹊一问。

“那红线也不是一般的红线,要用市井之气晕染才可入灯。这叫作聚气。”伏华眼眸一转,信口道来。“赶至五日后,北方军队来信之时,我便向王上禀告携你出宫,一同去观赏民间一乐。”顿了顿,伏华凝视着她的侧影,“公主若写了伏某的名字,便不可再改了。”

鹊一轻嗤,转头冲他笑着说:“倒是尊主不要后悔才好。”

鹊一一路回想这突如其来的邀约,竟然不自觉心跳加速。回到寝宫,她便向罄儿问道:“这中元节本是鬼节,按理咱们人间本该祭祖烧纸便是了。再者,我们太微国以往也从没有这个规矩,如何此番还要办祭典灯会热闹起来?”

“回公主的话,本是百姓们因为北方匈奴作乱人人自危,故按民间流传的做法,便是要驱鬼辟邪,点灯烧火热闹热闹的。听那小太监说,那灯会上除了那七彩走马灯,还有水中莲花灯、祈愿孔明灯、桃花灯、凤凰灯,可谓应有尽有。昨日那浣衣处的小丫鬟们溜了出去,竟瞧见那城中还有烟花看,各色小吃拥的满街都是,吃茶听书的、耍猴的、扔飞镖的叫人看的眼花缭乱。”罄儿如是说,兴奋无比,神情奕奕。

“那旭渊国尊主今日刚刚邀我一同出宫游玩灯会,说是荷花灯中的穿铜钱的红线要沾染市井之气才好。可我思量着,这所谓聚气不过是他一时胡诹出来的。那他的真正目的为何?”鹊一心不在焉的对罄儿说着,却没发现后者眸光闪过一丝不适。

“若叫罄儿说,此乃不妥。公主还未出阁,怎可与一男子共同出宫玩乐。且荷花灯本就象征纯洁,若是制作者不以身作法,想必天地神明不被感动,就不会来庇佑太微了。”罄儿眼光忽闪着。

鹊一听她如此说,心中顿感失落。但她深思一番,亦觉言之有理,便吩咐道:“那便明日晚间去吧,要躲一躲王兄才好。给本公主备好荷包,要公子装扮。待我今晚将荷花灯都写上名字,你便将它们与铜钱收在一处,只拿了那些红线与我同去便好。带几个侍卫以便不时之需。”

罄儿似乎欲言又止,却还是应声退下了。

已是入夜时分了,鹊一不知出神了多久,再一看,竟然已经月上枝头。她急忙爬起来磨了墨,将那荷花灯摆在桌上,首先在其中签下了“太微王上嗣典”名讳,接着在第二只之中写下“旭渊伏华尊主”六个字。但当第三只花灯摆在面前的时候,她手中的毛笔忽然停了停,接着写下了“太微举国百姓”六字,接下来的一个同样写成了“旭渊举国百姓”。剩下的九十六只花灯,她逐一写上了耳熟能详的贤能才子、清廉政臣,以及从小丫鬟们那处听来的枭雄好汉。终于剩下一些再想不出来的,她便写上了李公公、罄儿等人,可谓将她叫得上名字来的丫鬟侍卫都写上了。

等到一百只花灯都写完时,已是三更天了。鹊一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儿,由心底笑到:“你们若都安好,我便无憾了。”

翌日一早,鹊一便起来梳妆打扮。待到红霞飞时,殿内一行人已经打理好行装,一切从简,轻悄悄出了大殿。她扮作一个粉面公子打扮,将长发尽数挽在脑后,捧着红线坐在那花轿之中。待到城门处鹊一下了轿,只留罄儿及两名贴身侍卫步行出了宫,向那城内喧嚣热闹之处去了。

下了轿辇,鹊一将红线收在她的荷包当中,由自己贴身带着。她出神道:伏大人说这红线要沾染活人的生气才好,如此一来,我便该挑那些有趣新奇、人山人海的地方去。不过没想到这嘈杂纷乱之地,逛玩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趣味。他若是出了宫见到这番景象,还不一定摆什么脸色呢。正想着,鹊一情不自禁弯了嘴角。

罄儿悄声道:“公主何事如此开心?莫不是呆惯了拘束的宫里,忽然来到了这看似无忧无虑的自由地,尝到了甜头了吧?”说着,罄儿也捂着嘴笑了。

鹊一被她叫的一愣神,慌乱的说:“你知道什么?本公······子喜欢这一番民间景致,要将这条街都买下来,搬回我大殿门口!”

旁人听了她这话,全都跟着哈哈大笑了。卖头花的接茬儿道:“我看公子穿着打扮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啊!买几个头花回去送姑娘吧。”

鹊一闻言,当真停下步子来看那个小贩的摊子。当她瞧见一朵火红的牡丹花团时,开心的眼冒金光,立刻央着罄儿买了下来。随后鹊一道:“你喜欢哪个便挑吧。”罄儿闻言手一颤,忽然眸光消散,但她随即咬咬牙,笑着向鹊一道:“罄儿多谢公子。”

买过头花,鹊一看着罄儿嬉笑着摆弄手里一簇湖蓝色小花,便上前笑到:“如此属意,本公子帮你簪上可好?”

罄儿抬头愣了一下,嗫嚅着将花递给鹊一。后者把花捋成一团,将花萼处的竹圈勾在罄儿的铜簪上,又轻轻拿簪子插进发箍里,替罄儿抚了抚鬓角,笑着说道:“本公子的人,着实美!”

接着鹊一向街深处走去,罄儿却已然在身后悄无声息的落了泪。

走走停停,一行人一路惊呼所见所听之奇闻异景。一小公子一会儿冲着杂耍的艺人拍手叫好,一会儿围在那卖猪肉的旁边睁大了眼睛看,一会儿又流连在那烟花之地。她瞅着一拥华丽艳俗却不失有趣的女子站在街边揽客,楼内灯火阑珊,远远的好似都能看见脂粉味飘散出来。她连声说道:“这美人美酒好风光,本公子要一睹为快!”但结果却被罄儿捂着脸拦了下来,硬生生拽到了一边。

还来不及听她抱怨,罄儿一松手,鹊一已然跑到了另一个卖糕点的地方。小贩的摊子上各色糕点一应俱全,看的人头晕目眩,鹊一闻着香气却一时不知要先尝哪个才好。她道:“每种我都要三个,分成三份打包。”鹊一捏着衣角,眼睛恨不得要瞪到点心上了。忽然她瞟到了一份精致的紫粉色点心,老板见她盯着那点心看个没完,便说道:“公子好眼力,这樱桃红是今年新下的樱桃配着樱花瓣做的,香甜软糯。公子助我开张大吉,既然公子喜欢,我便送您一份就是。”

又多逛了一会儿,日头不知何时落了西山,连带着彩霞也跟了过去。鹊一却还是兴致勃勃,但是她的肚子忽然响了。不等她说话,罄儿便道:“公子再不吃饭,就该饿瘪了。罄儿也实在追不上公子了。”

鹊一听闻便问罄儿道:“那我们该去哪处歇歇脚呢?我瞧着这灯火通明的几条街都是人满为患,得不着安静之处祛乏。”

罄儿望着鹊一一张满面桃红的脸,淡淡说:“不然公子便到那运河的游船上歇歇吧。游船有歌有乐,边荡船边享受美酒,公子自当快活了。”

鹊一应声下了河边,丝毫没注意到危险在悄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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