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过份了
心情更加明朗起来。艾依琳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不再有当初刚进入诊所时的不满也不会再没事就拉着脸了。同事们和病人都说她的改变很大，都说她的适应能力的确很强，都说她越来越完美了。对于这些表扬，艾依琳总是喜滋滋地表示感谢并接受，还会时不时的委婉的把大家的表扬转给本乡遥川听，本乡遥川每次听后都会淡淡一笑，这笑总是让艾依琳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才能把“狐狸”从位置上踢开。
这天下班，本乡遥川又一次把艾依琳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艾依琳刚刚坐定，本乡遥川便把一份文件递到了她的面前。“艾小姐，你在我们诊所工作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如大家所说，你的适应能力是不错的，而且现在敬语的应用也几近完美，所以，这是一份一年工作的续约，你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签一下。”
艾依琳将日文合同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真不是她乱说，现在她的日语水平如果再去考试，绝对不止是低空擦过那么惨淡的成绩。“嗯，待遇什么的和当初谈的一样，我没有意见。”说完，艾依琳挥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份中文合同，你再签一下吧。”本乡遥川又拿出一份合同。
艾依琳看也没看，又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气势颇有些盖云天的架势，惹得本乡遥川忍不住掩唇莞尔。
“艾小姐，恭喜你，从明天开始，你将成为我的助理。”本乡遥川站起身，郑重地向艾依琳伸出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里也是温柔的暖光。
“嗯？”艾依琳完全没有注意到本乡遥川的表情和动作，她只是被刚刚的消息震捍了，她傻傻地站起身，愣愣地看着本乡遥川。
“你没听错，明天开始，你将开始接触口腔科的一切临床工作。”
“为、为什么？”像是等待了太久的人一般，一旦一切成真了，反倒有些不真实和抗拒的感觉，艾依琳甚至觉得鼻腔开始泛酸了。
“为什么？”本乡遥川收回手，笑容却还挂在脸上，“艾小姐是觉得不太相信自己呢还是不太相信我？”
“太，太突然了，我一点，一点准备也没有。”艾依琳的手捂上了唇，两只大眼里开始泛着泪光。
“这一切是你自己用努力换来的，是你应得的，不是吗？你现在应该想的是这一切早该是你的了，你应该怪我做得太迟了才对。你刚进诊所时的那股自信去哪了？”本乡遥川抽出纸巾递到艾依琳手里，“女人真的是容易失落的动物啊，把自己的自信都弄没了。”
艾依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噗”地笑出声来。带着泪光的眼，异常明亮和诱人。
本乡遥川愣了一下，忙转过身说道：“你这个样子会被人家误会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刚刚向你求过婚，而你激动得不能自已了呢。”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可是本乡遥川觉得说出来以后，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而神经大条的艾依琳却只是转到他的面前，向他躹了一躬。
“谢谢你，本乡医生，以后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今晚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说完，她抬起亮晶晶的大眼注视着本乡遥川。
“不、不用了，今晚我有事，你先走吧，明天准时到岗，以后如果工作上有任何不妥我还是会不留情面的哦。”
“嗯，好的，那么，我先走了。”艾依琳像小燕子一样哼着歌曲离开了，不一会儿，她又折了回来，“本乡医生，如果以后在你的身边工作，就直接叫我依琳吧，总是叫艾小姐，我听着很怪也很生疏，在我们中国，总是会想尽办法拉进同事间的距离哦。”说完，她耸肩露出可爱的小贝齿，“拜拜喽。”
直到确定她已经离开诊所了，本乡遥川才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满脑子回想着艾依琳可爱略带俏皮的笑容。有多久没有坐下来静静去想一个女孩的脸了？好像从那个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了吧。
第二天还未到开诊时间，艾依琳便已经把整个诊所一天要做的诊疗准备做好了，当本乡遥川吃过早饭回到诊所的时候，全诊所的人都在向他赞颂艾依琳的积极。本乡遥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召集大家开会。
“从今天起，依琳将成为我的私人助理，虽然说一个医生配两个助理有悖常理，但大家也知道，日本总院已经正式向中国分部发出邀请希望我们能派中国的同事到日本工作，一个月后，我的两个助理会有一个去到日本，所以，请这段时间，各位配合和支持两位的工作，也可以给她们工作上最真诚的指导。”本乡遥川说完，向全体同仁躹躬。
艾依琳站在本乡遥川身后正得意地傻笑之际，胡篱篱已经走到本乡遥川身边了。
“请各位多多指教。”甜甜一笑，换来了同事们的掌声。
艾依琳这个时候有些笨拙地附和着同样的话，掌声也是有的，但总显得没有刚刚那样热烈了。艾依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一定要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唉，社会大学真的是百科中的百科啊。
“依琳，我先带你去熟悉一下诊床，怎样操作你还不会吧？”本乡遥川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本乡医生，还是我来吧。”胡篱篱走了过来，安静的气质带着浅浅的笑容，总是那样得体。
“也好。”本乡遥川说完，转身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那个，以后多多关照啊。”虽然很不甘心，便艾依琳还是学着虚伪了一把。
胡篱篱只是应付地扯了扯唇角，先行向诊室走去。
“这一张是可以升降的诊床，踏板在这个地方，当需要调整病人体位的时候，就……”胡篱篱面无表情地介绍着。
“我去拿个本子好不好？”艾依琳打断了胡篱篱。
胡篱篱枊眉一皱，说道：“这个还要记录？你是认真呢还是——”
“你什么意思啊？”艾依琳听出来胡篱篱的口气不太好，一直本着“我可欺人不可人欺我”的信念生存着的艾依琳马上也拉下来脸，“你不就是家里有点小钱在日本呆过两年吗？你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胡篱篱的声音属于低柔型的，所以这句指责听起来也娇滴滴的，没有任何威力。
反倒是艾依琳嗓门子比较高，她关上诊室的门，吼道：“再难听也比做人虚伪强。你要是不想帮我介绍我也没有求你不是，何必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你——”
这个时候，诊室的门被推开了，本乡遥川因为听到艾依琳的吼声，所以皱着眉头站在门外。而胡篱篱在与本乡遥川对上视线后，低下头，捂着唇哭着跑出了诊室。
“篱篱！”本乡遥川唤了一声，转身看了艾依琳一眼，那一眼里有失望有气愤，当然，也有一些艾依琳不能理解和捕捉不到的东西。
本乡遥川向胡篱篱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艾依琳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必须为你今天早上的行为道歉。”本乡遥川坐在办公桌后，双手环胸又摆出了那副长白山脸。
“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艾依琳像机关枪一样说道：“早上是她先挑衅我的，我不管她和你怎么说的但她肯定说的不是全部事实明明是她早上说要帮我介绍的结果却拉着一张脸看你来了扮柔弱!有没有搞错？欺负我不是女人啊？扮柔弱，是个女人就行。”
本乡遥川彻底无语了。
“怎么？没话了吧？”
“艾依琳，你自己反省一下吧，我说了，很多时候是你自己的态度问题，我知道你是个敏感的女孩，你并不坏，但你为什么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防人之心不可无。”艾依琳翻了个白眼振振有辞，她很努力在忽视听到他连名带姓的唤着自己的刺痛感。
“可事实是篱篱什么也没有和我说。”本乡遥川的眉拧了很大很大一个结。
“看吧，果然——扮柔弱我不会，但我不认为我有错。”
“艾依琳！”本乡遥川突然站了起来，“是谁说会改正自己的工作态度的？你太任性了，你要知道，工作的环境是大家共同营造的。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让一步？现在是工作，OK？”
艾依琳站起身，冷冷地看着本乡遥川，“你偏袒她！太过份了！”给他判了刑后，艾依琳转身离开办公室，和前几次一样，她离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总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本乡遥川颓然地坐回自己的皮椅上，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该死的到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开除她，可是为什么他会不舍，怕再也看不到她努力的身影，看不到她的笑容。
虽然做了一天本乡遥川的助理，但与本乡遥川和胡篱篱并未正式沟通过一句，艾依琳一直像个见习生一般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操作。
下班时间到了，艾依琳收拾好东西冲向地下车库，当胡篱篱走到自己的车旁时，便看到艾依琳面无表情地等待的身影。
防备性的，胡篱篱拉紧了自己身上的包，“你要干什么？”
“胡小姐，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态度有问题，对不起！”艾依琳突然大声说道，并郑重地送上躹躬大礼。
胡篱篱显然没有料到，一时间，她只是张着嘴巴傻傻地看着艾依琳。
“我承认，今天早上我的态度有问题，因为我觉得你比我漂亮，比我幸福，样样都比我强，所以，是我小人之心吧。胡小姐，总之以后我们好好合作好好相处吧，毕竟这个诊所现在只有我们********人，我们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好不好，不管以后谁去了日本，我们都为彼此祝福好不好？”艾依琳几乎是蹭到了胡篱篱身边，拉住胡篱篱的手，她满眼诚恳。
胡篱篱有些不自在的抽回手，“今天的事，就过去吧。”
“嗯，那么，你不生气了哦？”
“是本乡医生让你来的吗？”
“也不全是啦，虽然他也说是我的错，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但一天下来我想了想，确实早上是我的态度不够好，如果说当时我能好好和你沟通，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你来找我道歉，是怕今天的事影响到你去日本？”胡篱篱试探性地问。
“才不是呢。”艾依琳头摇得飞快。“我才没那么有心机好不好？我只是觉得真的很对不起你，真的。”
“好吧，我接受。”胡篱篱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艾依琳，按开了自己的车锁。
“您请！”艾依琳忙拉开她的车门，并坐了个请的动作。
胡篱篱的车开走了，艾依琳还不忘挥手对着人家车尾排出的尾气挥手，“明天见哦。”
艾依琳转过身的时候，本乡遥川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虽然他仍然面无表情，但双眼却晶亮，而望着艾依琳的双眼里满是赞赏。艾依琳的脸色却变得冰冷加苍白，低下头，她从他的身边擦过。
“依琳，晚上一起吃饭吧。”本乡遥川从后面叫她。
“免了，吃人嘴软，无功不受禄。”艾依琳边说，边加快了脚步。
本乡遥川跟在身后还想说什么，艾依琳猛地转过身，吼道：“别跟着我！”再次加快脚步，她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本乡遥川看到了转过身的刹那她眼眶的一抹红，暗骂了自己一句，本乡遥川驾车跟了上去。
车子一拐出停车场便看到艾依琳低着头抹着泪快步前进的背影，本乡遥川开着车跟在她的身后，喊道：“依琳，上来吧，想吃什么？”
沉默！
“依琳，我今天的态度是有些过份了，你难道不想借这个机会狠狠削我一度吗？当初当我的老师的时候恨不能吃穷我的那股劲去哪了？”本乡遥川试图跟她开玩笑。
“依琳大小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天啊，这口气怎么像在哄自己的女朋友，那么小心翼翼的，本乡遥川都忘了上一次哄女孩子是哪一年的事了，突然感觉好怀念呢。
“别跟着我了，我今天有约，OK？让人误会了会不好的。”艾依琳在走了两个街角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了脚步。
她的话刚说完，一辆宝蓝色的跑车便在马路对面按起了车笛，“琳琳，这边。”一个年轻的男子戴着墨镜在跑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喊道。
“那，我朋友来了，别让他误会，你走吧。”说完，艾依琳飞奔过马路，根本不注意来往的车辆。
本乡遥川看着跑车开走，他的眉又打了个结，那个男人是谁？值得她连命都快不要了地飞奔而去。咳，管他是谁呢，他和她只是同事的关系，他想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余了。调转车头，本乡遥川漫无目的的在S市下班高峰的街道上行驶着。
当一切慢慢上了轨道的时候，日子也开始变得平淡起来。也许这个平淡只是针对HK诊所的运作来说的，对于本乡遥川，他不得不承认，被艾依琳冷落的日子并不好受。
虽然每天她做为他的助手还是会有工作上的交流，但本身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她在很自己的努力下很快便对口腔临床护理上手了，而他想对她特别指导的机会也慢慢减少了。每天早上她会很早来到诊所为一天的诊疗和器械做准备，在他到达诊所的时候她只是问候一声便乖乖坐回办公室等待病人上门。有病人的时候如果胡篱篱已经先行跟在他身边了，她是绝对不会再插一脚，甚至连胡篱篱偶尔和他的靠近她也不再用嗤之以鼻表情表示鄙视了。中午吃午餐的时间她会刻意和他避开，即使偶尔两个人的时间碰在一起了，她也会简单吃两口便转身离开，宁可下午躲在办公室里啃面包。而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即使是他几次说想请她吃饭，可是到了打卡机旁她早已没有身影了。
他知道，她在躲他。可是理由，他实在想不出。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这一天，本乡遥川接到了日本总院的电话，因为总院的一个得力护士提前申请了产假，所以总院向他催人催得很急。本乡遥川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下午，终于做出了决定。
“今天，我把你们两个人单独叫进办公室是想说一下关于去日本的事。”本乡遥川清了清嗓子说道。
艾依琳意外地直视着他，然后把视线转到了当初和本乡遥川一起面试自己的老者身上，“不是说一个月后吗？现在才半个月？”艾依琳终于发问了。
“是的，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总院的一位护士休产假，这次日本总院需要人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新招一个护士也不是不可以，但另一位护士再回诊所时可能就会出现饱和情况，所以，这一次也只是暂时抽派一个人过去而已。所以——你们俩个无论谁没去成，请不要太放在心上。”本乡遥川顿了一下，向她们介绍着身边的老者，“陈老先生是S市比较权威的医疗市场的猎头，上一次面试你们也见过了，虽然他不属于我们诊所的人事，但诊所的人材运作上他给予了很大的帮忙，所以我想，这一次去日本的名额，由他来宣布。”
下一秒，两双眼睛集到了陈老先生的身上。
陈老先生扶了扶眼镜，分别打量了两位女生一眼，“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反正也是临时性的，所以我就直接宣布了吧。”“综合了一下两位的情况，我和本乡医生都觉得这次去日本的人选是——”陈老先生又顿了一下，透过眼镜边缘再看向两位女生。
搞什么，他以为在选亚姐吗？尽管心跳得飞快，但艾依琳不是很不合作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她就是——恭喜你，胡篱篱小姐！”
当答案被宣布的时候，尽管已经有了预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艾依琳还是觉得自己被伤害了，她“蹭”地站起身，恨恨地瞪着本乡遥川，“太过份了，在耍我吗？我不干了！我现在就辞职！”说完，艾依琳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一般，当艾依琳冲出去不到一秒的时间，这间办公室里，也没有了本乡遥川的身影。
本乡遥川身高腿长，没两步便追上了奔到大厅中央的艾依琳。他长臂一伸，便把艾依琳拉进了怀里，一边拖着双腿死粘在地上不肯动的艾依琳向侧门走，一边对被这突来的状况搞得目瞪口呆的人们道歉，“失礼了，不好意思……艾依琳，你给我像话点！”
踢开侧门，本乡遥川放开艾依琳，而艾依琳则喘着气狠狠地瞪着本乡遥川。
“不是已经说了吗？那是临时性的。更何况，就目前情况来说，篱篱的确比你胜任一些。”
“她哪里比我强了？除了人和名字一样是个‘狐狸’以外，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俩眉来眼去的。”艾依琳吼着回道。反正也不打算做了，也不怕别人觉得她太泼。“本乡遥川，你知道吗？你伤害了我，你耍我！老娘今天就告诉你，我铁定不做了。简直太过份了。”
本乡遥川听完静静地听完她的话，看着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半晌，他才问道：“你不想去日本了？”
“去不去和你没关系！”艾依琳的大眼越瞪越夸张，简直和卡通漫画里的女主角有一拼了。
“不是有人在日本等你吗？”
“哈，你上次偷听得很彻底嘛！”艾依琳冷嘲，“就算那人等到死，也和你没关系，你记住，本乡遥川，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和HK，没有任何关系！”
本乡遥川的脸色越来越沉，长眸发出的光也越来越冷，艾依琳觉得如果不是现在时间不合适，还真的很想赞他一句，冷酷起来的样子和金城武还有点像嘛。
本乡遥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放弃HK了，放弃你去日本的理想了，是吗？”
艾依琳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说道：“我也再说最后一次，和——你——没——关——系！”
本乡遥川只是点了点头，冷笑了一下，转过身，他拉开侧门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看过艾依琳一点。艾依琳就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好冷，心里的失落说不上到底是为哪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