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哥继续讲道,“公元前一千八百年,中原大旱,民不聊生。商祖王亥挖壑垒土,在黄河下游修了一条非常细但很深的蛇渠,这蛇渠从太行山下一直延伸到商丘,贯穿黄河,却在离商部落几公里外的地方被王亥叫停了。当时的人都很不理解,认为王亥这个二世祖根本不懂水利,渠修的这么细,完全不能满足部落的需求。不仅渠埂垒的极高,还在黄河对面也白白修了那么长,简直是浪费大家的劳动力。更奇怪的是,王亥不仅没有听从众人的议论,还要求大伙去太行山下的蛇渠起点,修个大耳朵一样的喇叭口。当时,王亥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没什么声望,部落为此民怨沸腾,但看在他父亲玄冥的面子上,才配合完成了这个搞笑的引水工程。喇叭口修好的当天晚上,太行山上狂风四起,族人怕王亥再提什么不靠谱的要求,就以妖风为借口,纷纷罢工回家。到了商丘一看,才发现太行山上引来的狂风,正带着黄河水汽弥漫在部落上空,商部落也因此得以恢复农耕,很快便富裕起来,成为夏朝最强盛的部落。”
老爷子拍了拍手,感叹道,“真是想不到,古人竟然有如此能力,这应该就是最早的风能利用系统。蛇渠生风,风瀑造雨,聚于此谷而不散,妙,真妙……”
我突然想到了他说的望天龙,心想这王亥是不是就葬在蛇渠之下睡望天龙,要不然,中华历史可能就没有商汤什么事了。如果当年太爷爷他们要是在这种地方出的事,说不定我也还能沾沾光,想到这里不禁有一丝窃喜。
小九哥顿了顿,他难得话多了一次,我们都在一旁认认真真的听着。“我看到这雾气弥漫的山谷时,就知道是人为种植的,但是我不了解植物,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直到那两只蜥蜴被毒死,才知道这雾气就是为了养阵。有了这个一线天的集风口,山谷上空终年涡流萦绕,雾水充沛,隔绝了二十四节气的影响。加上外物不扰的特点,如果再有个极好的排水系统,简直就是个精确控制“风光水温肥”的恒低温园艺培养场。”
他一提点,我们都不由自主的去看一线天入口下的小水潭。只见水流沿着沟壑流到正中央的谷底就不见了,想必那里应该连接着地下水脉。除了我摔下来的那个小水潭,整个山谷完全没有丝毫的积水,果然就是小九哥口中极好的排水系统。
我心里不禁出现了很多疑问,古人的智慧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我们还没下墓,就已是危险重重,下到墓中又会遇到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呢?如果这里真有什么阵法,我们这样的人,在这里能熬得过去吗?当年响马寨几十号人的失踪,会不会也跟这里的阵法有关?而比我们先到这里的江家爷孙,以及那蜥蜴洞里死尸的同伴,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
如果我们现在退回去,虽然有蜥蜴,但凭小九哥的身手,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而如果再继续走下去,像眼前这种毒气弥漫的药王谷,即使是小九哥,进去了也回天乏术。江家爷孙行事莽撞,如果他们已经遇难了呢,我们是否还有必要再去冒险?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江浩,他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乐天派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潜藏的凶险,当然也更不会考虑到,在某些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那些可能已经发生的恐怖结局。
我看了看老爷子,他深谋远虑,想必早就料到了这些事情。但他却什么也没说,仍旧默默地坐在一旁发呆,手里夹着早已熄灭了的烟斗。
“如果我们真的已经陷入你说的阵法了,有没有办法能过去呢?”我问小九哥。
他摇了摇头,“静阵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只有布阵的人才知道阵脚,通过花木草石的设置,实现阻敌、困敌、乱敌的目的。我也只是在连山残卷上看过几种,静阵的核心在于师天地造化,每个静阵的阵脚都不一样,外人很难看出阵法的规律。静阵都是用来防御的,比较被动,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杀人于无形。我们眼前的这片毒草林只是一重阵,找到阵脚的话或许还能通过,但若是阵内设阵就没人能保证了。”
我看过很多关于阵法的古籍,但大多都是兵阵,静阵的记录极其稀少,“孔明的八阵图就是你说的静阵吧?”
“那是一个平行的八维静阵。如果没有黄承彦的带领,陆逊十万大军也走不出去,凶险程度你们应该可以想象。”
“咳咳”,老爷子咳嗽了一声,“不要危言耸听。”
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老爷子。
他是这里唯一通晓中医药理的人,如果他不能、或者不愿找到阵脚,那我们就只能原路返回了。但显然,他并没有返回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除了听到连山残卷之外,他对这一切似乎都不以为意,这不禁让我有种“他早已知晓一切”的感觉。
他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不停地圈点着,“既然这里有静阵,下面的东西必定不凡,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神仙墓。我刚才在想,响马寨当年能从墓里把血骨如意带出来,就说明是有路的。刚才小九哥也说,这里的气候是精心设计的,如果能够规避节气的变化,理论上,有一部分植物就能实现永生。在环境稳定的峡谷峭壁上,经常能采到千年灵芝,就是这个道理。如果真是这样,这片药王谷很有可能就是园主最初布阵时设计的样子,布阵的人能全身而退,肯定会有相应的退路,所以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植物,竟然还真被我发现了。”
他言语中有一丝得意,“这里有些植株是天生剧毒,而另一些则需要其他特殊的植物配合才会产生毒性,你们看那南黄堇、红大戟和常山藤的搭配就是这种组合。”他指了指眼前的三棵植株,“我们只要沿着这条单体无毒的植株旁边走,就能到达山谷的中心。”
江浩一听有路,眼睛就亮了,“那我们快走吧”。
老爷子并没有动身,他把本子递给我们,我接过一看,才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本子上画的是整个药王谷的草图和植株分布,一条极其曲折的细线,像走迷宫一样来回盘绕,最终在山谷中心的地方结束。
“但是”,老爷子犹豫了一下,“这里雾气很重,我也不能确定完全看的准,而且这山谷中心也看不到入口。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或者偏离了这条路线,后果你们应该都明白。”
见我们都直咋舌,他厉声道,“把衣服都包严实了,一会跟在我后面可看准了,不要乱碰林子里的东西,包里有压缩充气防水袋,凑合着用,尽量少呼吸里面的空气。”
老爷子整了整衣服,含着一个充气袋就走了进去,我也小心翼翼的尾随其后,一步也不敢落后,生怕走错一步就歇菜了。
山谷中心是个直径一米多的小水潭,一线天的溪流就是汇入这水潭里,下面应该连接着地下水系。
我捧着一袋空气在毒草林里转了四五分钟,到这里时已经憋的满脸通红。水潭旁边的药材都被采摘走了,留下一小片空旷的空间,我一到这里就狂吸了几口空气。
站在谷中心看去,山谷还是很有坡度的,中心水潭的地势要比周围低两三米,难怪刚才我们在外围没有看到。
“翻起来的泥土还很新,看来我爷爷他们也来过这里。”
“不,这是专业采药的手法,不是你爷爷做的。”老爷子环视一周,“能到这地方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还是小心为好。”
想到刚才在蜥蜴洞里看到的死人头,我们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江浩掏出几节螺旋管连在一起,趴在水潭边往下探了探,“这地方怎么像个井一样深,按照血骨如意所指的方向,墓的入口应该就在这水坑之下,可是我们要怎么下去呢?”
我也四周张望了一下,除了这个水潭,根本没有看到任何能够下去的通道,心说难不成是叫我们游下去,可是这荒郊野外,上哪去找潜水设备。
老爷子也很纳闷,就听扑通一声,小九哥已经跃下水潭,瞬间就消失了,我们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围过来,水潭只剩几圈波动的涟漪,倒映着我们不断晃动的影子。
江浩埋怨道,“九爷怎么总这样,扑通一声就消失了,这地方本来就够吓人的,老这么整,我这小心脏怎么受得了。”
老爷子也十分惊讶,用手舀起一点水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也准备下水,我和江浩连忙拦住了他,“咱们还是等小九哥上来再做决定吧,他行李还在这,如果入口真的在下面,他应该会回来通知我们。”
老爷子只好忍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也越来越焦急。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江浩已经憋不住了,“九爷在下面不会出事了吧。”他脱了外套,就准备下去找人。
就在这时,小九哥突然从水潭里冒了出来,溅了江浩一裤子水,对我们道,“下面七八米的地方有个向上回绕的岔道,连着一条很深的地下甬道。里面空气质量没问题,你们把行李用防水袋包一下。”
一听有路,我们立刻起来打包行李,江浩将行李递给小九哥后就第一个摸了下去,老爷子要殿后,我只好跟在江浩后面,缓缓的爬了下去。水很凉,我闭着眼睛使劲的扒着石壁向下潜,也不知下潜了几米,心脏受到剧烈的挤压。我努力的憋着气,想要撑到小九哥说的那个岔道,潭下的石壁也逐渐变得粗糙起来。
听着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我感觉已经要到极限了,咬着牙拼了老命往下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嘴一松,溪水立刻就呛进了我的心肺,我的意识渐渐就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