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飘来几朵乌云，蒋和易拖着沉重的行李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水璃市”的票。
机器上显示着“购买成功”，这四个醒目的大字不禁让他心生厌烦。
突然要去个陌生的城市，自己生活。
这感觉太操蛋了。
微风轻轻吹拂着他的黑发，随风飘动。
还在候车的他坐在椅子上，疲惫地伸了伸懒腰。
“嘟嘟嘟——宇宙大英雄来了！嘟嘟嘟——宇宙大英雄来了！嘟嘟嘟——”电话铃突然响起，在他旁边休息的男子突然吓了一跳。
这是蒋和易很久之前自己配的音，可能是低龄英雄动画看多了，自己也受了要当英雄的影响。
可是他的哥哥说，他不合适。
那天，蒋和易抡着椅子，和他哥对打到保姆闻声赶来。
哥哥脸部被打得鼻青脸肿，没一处皮肤是好的。腹部被砸，屁股肉多倒是没什么事，也就住院了两个星期。
他有当英雄的怪力，也有冲动的脾性。
所有人都否认他。
回过神来，蒋和易看也没看打过来的人是谁，直接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问道：“谁。”
“臭小子，把你一个人扔到小城市，是不是特别恨我们啊？”和蒋和易对话的是个声音成熟性感的女性。蒋和易道：“我很开心，开心到想弄死你。”
蒋媛媛道：“又不是不管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
“唉，可怜的孩子，要离开家人去一个小城市，要是想姐姐我了随时发给我哦。”蒋媛媛一边把弄着粉刷，一边笑道。
“滚。”蒋和易皱着眉：“为什么非要找王舅来照顾我？”
据蒋和易了解，王汉郭和家里并没有什么来往，关系也不深，关于这次突然要把自己交给王汉郭的理由，蒋和易的妈妈也没有告诉自己。
“这段时间你会跟着王舅一起生活。”蒋媛媛没有理会他。
“为什么？”
“……你妈不想养你了。”蒋媛媛回答道。
蒋和易不禁笑了一声：“蒋媛媛，你嘴巴怎么这么贱呢。”
毫不犹豫地挂断，蒋和易烦躁地将手机扔进包内，抱头不语。
开什么玩笑……
包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蒋和易的怒点值直逼顶端，他接通电话，二话不说就是一顿骂：“蒋媛媛你有完没完，他妈的赶紧滚去你那个垃圾大学再打我电话我就弄死你！”
“我是你妈。”
“……”蒋和易沉默了一会，小声道：“妈。”
袁青问道：“现在在哪呢。”
“还在火车站。”
手机外的袁青放下了笔，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易易，在那个城市很辛苦，王叔身体不太好你要好好照顾他，当然你也是……还有你……”
“嘱咐这嘱咐那，怕我过得不好为什么还要把我扔到这里。妈，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吗？”蒋和易忍不住吼道。
“不……妈只是……”
“真的跟蒋媛媛说的一样，你不想养我了吗。”
“易易你听我解……”
“嘟——”蒋和易垂下头，挂了电话。
没有否认。
其实之前袁青也有把蒋和易交给别的亲戚照顾一段时间的想法，可是让蒋和易知道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吓得袁青只得放弃。损是损了点，可是这招屡试不爽。但这次不一样，就算蒋和易使出浑身解数，袁青也没有回应，每次都是硬生生的“你必须要到王舅舅家去住”一句话，杀伐果断，毫不留情。这也使蒋和易彻底放弃。
蒋和易瞥了一眼身旁的行李。明明有家却要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和一个不熟的亲戚一起生活。
……
妈就是不想要我了。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闯入蒋和易的视线。小男孩个子矮矮的，身着白短袖黑短裤，正朝他身后的男子招手。“哥哥！”
被叫哥哥的人还在放慢脚步，在快靠近小男孩的时候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开始爱的魔力转圈圈。“小英雄要回家啦，开不开心！”
“开心！”小男孩笑道。
常夏阳停止旋转，往小男孩的额头上亲亲一吻。
这对兄弟引起了蒋和易的注意，他们的亲情在蒋和易眼里异常刺眼。自己也是家里最小的，小时候还从没被如此对待过。
抢零食，打架，对骂。
他的哥哥姐姐从没抱过他，从没亲过他。
他从没这么嫉妒过一个人，对方还只是个小男孩。
是在炫耀吧，炫耀给他这个不被家人喜欢的人看。
“真烦这俩二逼。”蒋和易忍不住骂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面前的二人愕然地看着他。
原本有些吵闹的声音也顿时没了声。
蒋和易见况异常尴尬，戴上帽子准备离去。
常夏阳皱起眉头，他放下常西，拦住了蒋和易：“什么意思。”常夏阳小声道。
“没什么意思。快走开。”蒋和易现在的心情很差，他不想乱发脾气，拉低帽子绕过了常夏阳。
“你说清楚！为什么要在孩子面前说那种话？”常夏阳压着声音，很显然他并不想让常西听到。
“你他妈烦不烦？！”蒋和易气得青筋暴起，一拳狠狠地砸过去。常夏阳吓得没能躲开，被直接一拳打倒在地，脸上还多了一个红印。
“你……”反应过来的常夏阳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蒋和易拎起衣领，被他的脑袋猛撞了一下，差点没把他的鼻子撞出血来。常夏阳无法还手，被单方面挨打，四周的人拉架都没用。
“哥哥……哥哥！”常西想上去拉开蒋和易却被路人拦住。“快，快帮帮我哥哥啊！”
“在我面前他妈装什么感情情深！”蒋和易气红了眼，又将常夏阳按在地上打，每一拳几乎都使出了全力。
“你放开我！”常夏阳被打得睁不开眼。他直击胯下，痛得蒋和易从常夏阳身上滚了下去。
常夏阳一把抓起蒋和易自己甩出去的书包。“神经病吧你！”书包打在蒋和易身上没有多痛。怒气满满的他趁常夏阳把书包砸过来的时机一把抓住又往后拉了拉，差点让常夏阳摔了一个踉跄。蒋和易一个横踢猛踢在了常夏阳的腰身。痛得他惨叫一声。
“哥哥！哥哥啊啊啊啊啊！”听着哥哥痛苦的叫声，常西推开挡着他的路人，飞快地跑过去咬住蒋和易的大腿肉。
“呃啊！”小娃娃牙口挺好，疼得蒋和易直接叫了出来。
“快，快叫工作人员！快啊！”一旁的路人大喊道。
双方打得筋疲力尽，常夏阳不善于打架，不到一会就被打得倒了下去。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蒋和易的脑海在不断回放以前的故事。
打架，打架，打架。
从小打到大，他从没输过，但也从来不是他先惹的事。
今天竟然主动打了一个陌生人。
倒下去的那一刻，工作人员也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
—小伙子你没事吧……喂，谁打的，是谁把这个孩子打得这么惨！说话！
蒋和易的身体开始摇晃，差点跌倒在地。
出发前被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闯祸，让他收敛一下自己暴躁的脾气。
不是他们啰嗦，是他们太了解蒋和易。
稍有不顺，上去开骂。被揍一拳，回敬百拳。这就是别人为什么看见蒋和易转身就跑的原因。
蒋和易默默闭上眼，举起了右臂：“老头。”
工作人员将头扭向蒋和易这边。
“我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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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审讯室内，蒋和易低下头，任由眼前的人对他打骂，就算是唾沫星子飞到他身上他也不敢出声。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错！人家兄弟感情好还是他们的错了你就上去打他们！打人不对！年轻人，不要看见一个不顺眼的人就上去打架，你要是成年了，可不要坐牢吗！看看人家的弟弟给你吓什么样了都……”
经过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的一大番慷慨陈词，蒋和易觉得他脑子嗡嗡叫。虽然很烦，可确实是自己先动的手。
嗯。
要去好好地道个歉。
刚走出门，蒋和易就看见了常夏阳和常西。
常夏阳的脸上都是青紫，已经看不出了他原本的模样，身上多处伤看得蒋和易属实过意不去。
而自己顶多只是被他用书包砸了几下脑袋，最疼也就只是自己的老二被踢了……
三人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着，一两只乌鸦会偶尔停留某处，叫唤两声。
常夏阳想道歉，可他张了张嘴，又闭了上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兄弟二人的脸色很差，尤其是常西，他的小脸上写满愤怒，觉得面前这个暴打他哥哥的家伙，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那什么……”蒋和易想上前一步，常西却以为他又要打人，用小小的身板挡在常夏阳面前：“不准靠近我哥哥！”
“……”
见常西那么警惕着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
刚才可是差点把他哥打得妈都认不得。
“刚刚我冲动了，对不起。”蒋和易朝常夏和常西深深鞠了个躬。“如果你不解气，可以上来揍我，怎么揍都行。如果想找警察我也认。”见常夏阳撇过脸没有回复他，蒋和易只是觉得非常尴尬。
过了许久，常夏阳叹了口气：“这件事点到为止。常西，我们走。”
“……”蒋和易低下头。
这算是原谅他了吗。
应该吧。
火车来了，大家都忙碌地上了车。安检过后蒋和易就走去包厢，放好自己的行李，疲惫地躺了下来。
一想起刚刚的兄弟二人，他的心里依旧是满满的罪恶感。为了这事，蒋和易辗转反侧了好一会才睡着。梦里，他梦到妈妈将他扔给王汉郭撒手不管。他在王汉郭家里做卫生，炒饭，打理着家里的一切，还要辍学照顾体弱多病的王汉郭。他的脸上都是虚汗，脸色别提多好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到站了，而蒋和易的梦也醒了。他迷糊了几秒，最后看了一下手机。
1:32。
“卧槽……”
下火车后，他在和王汉郭约定的地方等了许久。凉风习习，他冷得昏昏欲睡。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急忙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蒋和易迷糊地睁开眼，他等了许久的王汉郭终于过来接他了。
蒋和易随意打量了他一下。油油的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眼屎，浑身的烟酒味还掺杂着貌似几天没洗澡的臭汗味。肮脏的白背心和破旧的粽裤子，俩字。
邋遢。
“你应该就是蒋和易了吧。挺帅的嘛。”王汉郭笑道。
他刚想替蒋和易拿行李却被他拒绝了。“……我自己拿就行。”
蒋和易的脸上带着些许……嫌弃。
“那行吧。”王汉郭也没说什么，带着蒋和易来到了他叫的出租车前，放置好行李后，就准备去王汉郭家。
一路上王汉郭想和蒋和易找找话题聊，都被他简单的一句“嗯”回绝了。
到达目的点后，蒋和易随意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楼看起来还不错。他们上了楼，王汉郭道：“你等下我找找钥匙。”
可等了许久，王汉郭都快把内裤脱下来找了，钥匙愣是没找到。
“呃……你等等啊我再找找！”蒋和易皱了皱眉，“不会是在房间里吧。”
“这怎么可能，不然我怎么锁的门。”蒋和易没有说话，放下行李，将门把手往下按，门开了。
二人：“……”
“抱歉啊……家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锁门已经习惯了。”他苦笑着，将行李拿了进去。
蒋和易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对鼻子的冲击力堪比他的臭袜子。他连忙捂住鼻子：“喂……王……王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闻言，王汉郭有些不解：“味？哪有味啊？哦对了，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我带你去厨房拿点吃的。”蒋和易点点头，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哪知跟着王汉郭到了厨房，竟发现了桌子上的一堆吃完没处理掉的外卖！
我靠！
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两只小蟑螂在上面啃食着，两根触角动来动去异常得恶心。
“呕——”蒋和易干呕了一会，更难受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不爱干净了。袜子乱扔，房间不扫，他的妈妈批评过他不下十次。
没想到今日一见，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没事吧。大男人别这么矫情，要是受不了我就收拾收拾。你的房间在那，房间我都给你打扫好了，该有的东西也都有。”蒋和易愣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连忙去了王汉郭指着的房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打开门，开了灯，所有东西都很全。有桌子，单人沙发，单人床，衣柜，还有个有些年代的电脑，就连房间好像都被喷过了香水一样，有些淡淡的香味，和刚才的厨房截然不同。
“叮——”有人给蒋和易发了一条信息。发信息的人是蒋媛媛。
-到了吗。
-到了。
-王叔怎么样？
-挺好。
-学校已经替你找好了，跟原来的没法比。
-就算比原来的好我的成绩也提不上去。
-在那要好好过，别惹什……
消息已被撤回。
-别在那惹什么事，懂了没？
蒋和易皱了皱眉，还没看完呢搞什么。消息蒋和易也没有回复，脱掉上衣就直接躺在了床上。打开手机，音乐外放，一连串的钢琴声回荡在这个房间内。
他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拂晓，蒋和易的生理闹钟叫醒了他。他皱了皱眉，刺眼的阳光打落在他的脸上。坐起来愣了几十秒中后，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旁边还有已经准备好的衣服。
“王舅？”没有回应。蒋和易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估计是出去了吧。
蒋和易打开手机，发现蒋媛媛又发给了他六条信息。
-罗枫三中，这是你的新学校。
-图片。
-还记得这人不。沈奇，小学跟你当了两年同学的家伙。他也在那个学校。和你同班。
-学校上课时间和家里差不多。七点二十早读课，他会在你家楼下等你和你一起去学校。
-有问题就找他。
-在那过好点，别矫情得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就哭着来找妈接你回去。
“日。”蒋和易看了信息还挺感动的，想得挺周全，只是这最后一句话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到楼下后已经7点整了，蒋和易眯了眯眼，发现不远处有个骑车摩托的人在向他招手。
安全帽都没有戴的沈奇拍了拍摩托：“你就是蒋和易吧！还磨蹭什么啊快上来！”蒋和易整理了一下书包，向他走去。
“学校的车棚让停摩托车吗？”沈奇回复道：“不让，不过也没人管那么多。”
蒋和易：“……”
一路上二人都异常安静，蒋和易偶尔会往两边看看这里的环境。废弃的大楼，卖廉价衣服的服装店和随处可见的垃圾。
跟原来的地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沈奇的摩托车开得很快，速度和火箭有的一拼。他一路上不知闯了多少红灯，就连一向追求刺激的蒋和易都有点受不了。
几分钟后就到了罗枫三中。学校比原来的小，不过操场倒挺大。将摩托车停好了的沈奇带他去了初二6班。
一路上会有几个学生路过，看见蒋和易觉得眼生，就会上来聊几句，搞得蒋和易有点烦。
“大家也只是想认识你，脸别这么臭，桃花都能被你这一脸戾气吓得飘走。”沈奇笑道：“这跟你那个都是学霸的学校可不一样。三中社会人可多了，你这臭脸撞到他们，肯定要被欺负。”
“怎么个欺负法，拔我头发吗？”
“倒也不是没有啊。”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班级。这时班里也就几个早点到的女生。她们看到蒋和易，就开始小声谈论了起来。
“老师现在还没来，我先去把你的教科书搬来。”沈奇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个女生过来搭讪。
“你好啊，你是新同学吗？”
“你多大了啊，喜欢什么呀？”
“你初一念的是什么学校啊？”
“……”几个女生将蒋和易围得水泄不通。蒋和易忍着怒气，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教室。
他找不到沈奇，也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只能乱跑。
为什么跑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尽快远离别人。突然。在一个转口出现了一个同学。蒋和易没刹住车，竟和他撞了个满怀。
因为跑得太快，常夏阳被直接推倒在地，而蒋和易也顺势趴在了常夏阳的身上。
因为蒋和易太重，常夏阳连呼吸都难受得很。蒋和易迷糊地用手撑着地，才看清了被撞者的容貌。
其实他看不出，因为常夏阳的脸就像被颜料涂了一脸，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可他却凭借脸上的伤，确信了他身下人的身份。
“我日……”蒋和易汗颜，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而常夏阳也看清了蒋和易的脸，那张屌得可以贴在墙上辟邪的脸。常夏阳的脸色异常难看，昨天因为他害得自己在自家弟弟面前丢尽了脸，今天这货竟又出现到了他面前。
孽缘。
这都是孽缘啊！！！！！！
“滚开！”常夏阳气得面红耳赤，要不是双手被压着，他现在一定要教训一下他。
“对……对不起……”蒋和易连忙起身，刚想跑开就撞上了沈奇。
“蒋和易你怎么在这？诶，夏阳也在耶……你怎么躺在地上。”
“沈奇你认识这逼？”常夏阳从地上起来，一边问一边用手指着蒋和易。
“是啊，小学同学两年呢。”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沈奇一把抓住刚想逃跑的蒋和易：“那顺便把书也搬上去吧，班主任刚让我去一下办公室。嫌重也可以让常夏阳帮你，他很热心的，大家同班也可以鼓掌照顾。”
什？
同班？
二人的脸色异常难看。
沈奇看了一眼蒋和易，又看了一眼常夏阳：“你俩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
“不用。”蒋和易的头开始疼了起来：“我自己搬……”
“那夏阳呢，你回教室吗现在？”常夏阳摇了摇头：“我要翻墙去小卖部……”二人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留下沈奇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沈奇，让你来办公室怎么这么慢！说说吧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开摩托车来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