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民众就会失败
在过去30年的军事统治期间,韩国曾出现过三个执政者:朴正熙、全斗焕、卢泰愚。这三个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执政初期开始到退位一直受到国民的强烈反抗,他们的失败也如出一辙。这里,我们将他们的失败作为一个议题,因为这不仅仅是他们个人的问题,他们的统治给我们四千万国民带来巨大的不幸。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失败呢?
他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不懂得向群众学习,不和群众一起走。他们三个人都是将群众意见置之度外,依靠暴力夺取的政权,夺取政权之后又无视国民的想法与权利,独断专行,恣意妄为。此外,他们还在利益分配上差别化,将利益给予少数的特权阶层及特定地域,而对全体国民的福利置之不顾。这种统治必然会遭到大众的离弃,从而走上穷途末路。
现代政治是离不开国民的,当政者应当和国民手把手一起前行,统治者遗弃国民独自前奔通向的只能是失败。历史上所有无视国民、恣意妄为的独裁者都失败了。
我认为这一原则并不仅仅适用于最高统治者。所有参政的人,不论以何种形态,都应当熟知“和国民在一起”这一严肃的原则。否则,无论多么高尚的理念或思想,最后必然不免会一败涂地。目标越是正义、高尚,“和国民一起”的方法原则越应当好好遵守。
不仅仅是政治运动,凡是运动,不论是农民运动、工人运动、学生运动还是文化运动,只有依靠群众,向群众学习,和群众一起走,才能成功。探求真理的宗教人士或学者没有必要时时刻刻依靠群众,他们一旦坚信自己持守的是真理的话,即使被钉上十字架或被迫饮下毒酒也无怨无悔,即使自己的著作一本也卖不出去,也会出版以留存后世。然而活动家搞的运动不同,没有国民的支持与共同参与,运动就不能称之为运动了。
我曾多次与进行民主化斗争的同仁们分享自己的这个观点,我不想心存高远的人们遭受失败。
但是搞运动的人中,有相当数量的在野党党员和学生往往无视群众的情绪与需求,贸然采取激进行动。由于和自己深恶痛疾独裁者走的同样是一条脱离民众的道路,他们最终经受了和独裁者同样的失败。想到这一点,我总是很心痛。
信赖国民,携手并进
耶稣、苏格拉底等探索真理的人们即便没有人支持,也可以坚守自己的主张,他们无需民众追随。但是运动不然,搞运动的人则要随时随地把国民放在心上。
国民跟不上我们的脚步时,我们不能撇下他们独自前行,而应该调节自己的步伐,拉紧国民的手,和国民同步走,我们可以让自己的步伐领先国民半步,但绝不能距离甚远,而且不论何时都不能松开他们的手,而要通过手掌传来的体温与情绪来了解他们的意愿。是的,冲动是魔鬼,焦躁只会把事情搞砸。如果一味清高和自以为是,国民就会离我们而去,结果只会造成对反对势力有利的局面。
40年间,我艰难地闯过无数的关口并保住一条性命,可以说都归功于对这一信仰的践行。一路走来,我从没放弃过要与国民手牵手、同步走的信念。其实,我也受到过一部分国民的误解,但是,因为有更多国民自始至终紧握着我的手,我才走到今天。
信赖国民并与他们携手并进的人,可能会遭受一时的挫折,却不会永远失败下去。“5·17事件”时被宣判死刑后,我的内心被无法抑制的不安与恐惧煎熬着,等死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而一方面新军部则不停地诱惑我与他们合作,合作就放我一条生路。我的内心每天翻来覆去好几次,但是我知道,不能屈服。死亡虽然可怕,但是我所信仰的上帝、国民与历史更令人敬畏。
最后,我确信,能够为我的死赋予意义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国民和历史的审判。“我的生命与那些迫害我的人不同。就算我死了,历史和国民也会还我以公道,谁又能说我的死亡不是一种胜利呢?迫害者可以杀死我的肉体,却不能阻止我在历史与国民的心中复活。和国民同步走的人是不会失败的,历史不是已经证明了吗?他们必将作为胜者复活。”
梳理好思绪,我的内心出现前所未有的平静,从那一刻起,我又可以睡得安稳了。一天,宪兵过来问我:“先生,您都被判死刑了,为何还能睡得这么安稳呢?”我有些难为情地笑着答道:“不睡又能怎么样,有人来放我一条生路吗?”
国民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贤明的,但他们总是最后的胜利者。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个天就是指国民。从国民那里学习并和他们同步走,是不会被历史误判,也不会遭受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