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活着备年货。
有的妇女裹着头巾，围着粗布围裙，咕哒咕哒的拉着风箱烧做豆腐的豆汁。准备出豆腐。
有的干脆把喂了一年多的猪宰杀了就挂在临街的木架上，吆喝着向乡里乡亲兜售猪肉。
村里到处一副忙忙活活热闹的景象。
来生娘（秀英娘）正在大门口的天井里推着石磨磨玉米糊子。只听几个娘们叽叽喳喳从村东边过来。
“你说这菊子不是往这福不享，瞎找事吗？这么一跑，看还怎么有脸回去！”
“嗯，就是，菊子爹娘也忒不按事了。再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女婿。咋让人把他揍得这么狠呀。八成是木脸再让菊子回去了。”
“听说揍得人家怪狠呢，这不，咱大队里捎信去，他家里来人用木车子推的。”
“哎，菊子家这家子人也忒不讲理了，人家好心拿酒拿肉来赔不是，结果，二话不说，把人打得不能动弹了。这么板正安稳的小伙子。真是……”
“……”
来生娘听到几个娘们你一言他一语嘁喳着走过来。
“哎哎哎，我说你们这几个臭娘们家，闲着没事嘴里又胡嚼哒里啥？”来生娘本来平时就好打听些事喜欢八卦，今天一见二麻子娘和李三家的等三四个娘们嘁嘁嚓嚓的走过来，正推着石磨转转的她干脆停下，用手拍了拍身上推磨弄的灰尘。嘴里一边叨叨着叫住她们，一边三步并两步走出大门。
“哎，说谁胡嚼哒，整天里有事木事站在大街上胡沁的哪一个少了你了？就这会子你只顾推磨木捞着嚼哒。”李三家的瞅了一眼来生娘，接着说道：“你搁着磨不推，非跑出来察听事，叫我看哪里也有你这个破娘们的事，就是猪圈里的猪食槽子里你也能插上一嘴。”李三家的这么一说，大家都哈哈的笑起来。
来生娘“啪”一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奥，你这个逼嘴怪不得这么臭来，还是木事就整天里插到猪圈里的猪食槽子里啊。”
几个娘们家嬉笑着换着骂了一顿，又把刚刚在菊子家看到的夏四海被打了一事和来生娘说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会摇头，一会叹息。各自说着心里的看法。说了一会，就都回家了。
来生娘回家急火火的推着石磨，她一大勺一大勺子往磨眼里填着半碎的水泡玉米糁子。从石墨里流出粗啦啦的玉米糊子。有的还掺杂着囫囵囵的玉米糁子。就这样粗粗啦啦的一会就把糊子都推完了。
来生娘换了那身干净的只有出门才穿的蓝底卡褂子和洗的发白的灰颖颖的棉布裤。用手拢了拢齐耳的外翘的头发，就匆匆地走了。菊子家打仗她没赶上看热闹，心里空唠唠的觉得不得劲。。即使木有一个人围观的了，她也得去看看到底是啥子情况去。
在村子里，谁家凡是有吵嘴的打架的，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会引来一大伙娘们媳妇的围着看热闹。
三个一伙，五个一群。领着小孩子。其稍小的就在怀里抱着。大点的就手里领着。还有的怀里抱着一个手里又领着一个的。
有的把手缩进袖筒里，有的把手揣进褂子口袋里，把肥大的褂子用手在布袋里一裹，左手搭在右手上。褂子裹成瘦筒子。
有的手里攥着一把瓜子，一边悠闲地磕着瓜子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茬儿。
就好比围着玩把戏的一样人头攒动，热热闹闹。
来生娘这会紧赶慢赶来到菊子家时，看热闹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在菊子家的铁篱笆门口站着。
来生娘也站在大门口，她凑到那几个妇女跟前：“哎，现在啥情况了，咋不见他家的女婿呢？听说挨打了，是推回家了吗？”
“嗯，我来时就已经打完了。只是看到一个人趴在天井里的土拉上。趴在那他的脸上血糊淋啦的也看不大清。后来，就来了两个人把他抬在木推车上，推走了。”
后来来生娘又专门打听了菊子的堂婶。据说自打夏四海和菊子结了婚后，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的。
也不为别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就吵架有时因为一句话，也会大打出手。
这个大打出手，不是四海打菊子，而是五大三粗的菊子打四海。四海的脸上整天被抓的深一道浅一道的血印子。夏天，夏四海从来不穿短袖，就因为怕露出胳膊上被菊子扭的掐的紫印子。
每每俩人吵架，菊子就哭着骂着：操你娘，我非把你脸抓烂了。我看你还怎么去和狐狸精什么'晓'啊的相会。
这次，四海一回家，就看见菊子头裹着浅红四方围巾，坐在门口捞麦子。她面前是一个大砖红色的泥盆子，里面盛了半盆子水，水里是半盆要洗的麦子。盆子旁边的小木凳上，有一个麦秸做的盖垫子。
菊子用铁笊篱在水里不断打着转，然后用笊篱捞起麦子倒在麦秸盖垫上。一会她就把泥盆子水中的麦子用笊篱捞完都倒在了上边。
菊子站起来走到挂绳边，拽下一块平时擦脸擦手用的有点湿乎乎的毛巾。就走到麦子边蹲下用毛巾擦起麦子来。
她把毛巾按在麦子上，打着转擦着湿漉漉的麦子。
菊子要把湿麦子的水擦干，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这样，麦子晒干的会快些。
“我叫你用毛巾擦麦子。说了你多少回了，你就是不改。”
夏四海一看到菊子用毛巾擦麦子，走过去一脚踢在了麦秸盖垫上。盖垫被踢翻麦子溅的到处都是，撒了一地的麦子。
菊子又像往常一样，腾一下跳起来，指着四海骂道：“四海你个狗日的，你看我不顺眼别拿着麦子煞气。你不就是心里有那个狐狸精，啥事看我不顺眼蛮。有种你打死我，你好去找那狐狸精去。”菊子骂着，就一手去撕四海的袖子，一手去捞着抓四海的脸。
四海一个趔趄把她甩开，“你别总是木事找事，总拿以前的事说事。真是吃饱了撑的。”
“说谁吃饱了撑的，你有本事干出那下三滥的事来还不许人说了。我就是说，我不光说，还要骂你们这对狗男女来。不要脸的狐狸精，下三滥货儿，天下木有男人是咋地，她非要勾搭你。你那个狗屌子好使还是……”
正掐着腰手指划着站在那泥盆边破口大骂的菊子，“嗖”一下被飞过来的一个搪瓷大碗正中打在头上。
菊子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她直觉着头一阵剧痛，像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到脸上。她赶紧用手一摸，是殷红的黏糊糊的血。
菊子一看自己的头被夏四海掷过来的搪瓷大碗打破出了血。她哭着喊着疯了似的用头往夏四海的身上拱，“你个狗日的，今天你不打死我，你就不是夏二弯弯的熊。你个熊渣子日里，我和你拼了。”
说着，菊子就用手去抓四海的裤裆，她想去抓四海的命根子。眼看她疯了似的去抓四海，夏四海看势不好，用胳膊挡住了。然后四海双手使劲一推，又把扑上来的菊子推倒在地。
菊子眼看着平时任凭自己撕打扭掐的夏四海，今天真的是发火了。她捂着流血的头，双脚一跺：夏四海，你这个万人日的，老娘我木法和你过了。你有种给我等着……
菊子从地上拾起那块刚刚擦麦子的毛巾，捂在出血的头上，朝四海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咕囔着骂着跑回娘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