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玛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但心伊恩的伤,也不知是否严重。他可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虽然依贝娜没说什么,但玛吉的心里还是很不安。
她想了想,坐起来,准备去伊恩那里看看。她刚一动,凯米丽就醒了,抖抖耳朵看着她。
“你睡吧,我想四处走走。”玛吉说。
“玛吉,你是不是担心伊恩的伤?”凯米丽问道。
玛吉知道自己的心事从来瞒不过凯米丽,只好点点头说:“今天我冲击得太突然,伊恩没有丝毫准备,爪子没有收起来。如果当时他躲,受伤的就是我了。他为了不伤着我,强行中断做了一半的动作,才会伤到自己的。我现在真的很担心,也很过意不去。”
凯米丽点点头,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
玛吉的脸色有些凝重:“别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是强忍着,他一直在发抖。”
“不会有事的。”凯米丽凑上来,吻了吻玛吉的脸。
玛吉回吻了她:“你睡吧,我去看看。”
凯米丽点点头,又躺下了。
伊恩总在巨石那边的树下睡觉,玛吉放轻脚步,悄悄地走过去。她只想远远地看一眼,如果伊恩已经睡着了,她就放心了。
伊恩的确是在睡觉,但他旁边还有两只狮子,一个是依贝娜,另一个是卡妮。依贝娜正按着伊恩受伤的前爪,低声和卡妮说着什么。她刚稍稍一用力,睡梦中的伊恩就皱起了眉头。
玛吉好奇她们在说什么,悄悄躲到了树后面。
卡妮的声音正好传来:“今天他们可累得够呛。”
依贝娜“嗯”了一声,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儿子的前爪上:“好像肿了。”
“会不会伤到骨头?”卡妮问。玛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记得依贝娜说过,在草原上受伤是件很严重的事。皮肉伤还可大可小,但如果感染或伤到了骨头,就有可能危及生命。
况且,前爪对非洲狮来说非常重要,奔跑、狩猎,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用到,如果真的伤到了骨头,那伊恩的一辈子就毁了。
玛吉屏住呼吸,听着依贝娜的回答。
依贝娜摇摇头,无奈地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伤到了哪里。”她弯着身体,月光淡淡地洒在她的身上,形成一个悲伤又无助的剪影。她从来都是强势的,玛吉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虚弱的样子。
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像掉进了无底深渊。
卡妮很快说:“我们先不要悲观。他们还小,骨头软,恢复能力强,撞一下虽然很严重,但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依贝娜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有些伤感。就算再强,我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尤其是现在,看着他受伤,我除了在这里猜测他的伤势外,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如果他真的伤到了骨头,我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玛吉忍不住轻轻地呜咽起来。连强大的依贝娜都束手无策,如果真的是最坏的那种结果,该怎么办呢?
失去一只前爪,伊恩就等于废了。他本来会成为父亲那样的狮王,但现在一切都毁了,从此他会变成一个废物,不能奔跑,不能狩猎,甚至不能长大,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可恨的自己。玛吉似乎看到伊恩颓废的样子,和他看着自己时眼睛里的恨意。她紧紧地抿着嘴巴,一点儿一点儿地后退,直到退到足够远才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失声痛哭起来。
“凯米丽,我不要伊恩受伤,我宁愿伤到的是我自己。”玛吉跑回妹妹身边,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凯米丽惊慌地抱着她:“玛吉,你这是怎么了?”
玛吉涕泪横流地说:“我不要伊恩受伤。”
凯米丽吃惊地问:“怎么?伊恩真的伤到骨头了?”
玛吉难过地说:“还不知道。现在肿得很高,依贝娜说他有可能伤到了骨头。”
凯米丽松了一口气说:“还不一定呢,为什么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也许消了肿就没事了。”
“但也可能有事呀。”玛吉说。
凯米丽安慰道:“虽然依贝娜说过让我们尽量不要受伤,但也只是尽量而已,她自己也明白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在草原上生活哪有不受伤的?你看她和卡妮,还有父亲瑞蒙,哪一个不是伤痕累累?他们受了那么多伤都没事,伊恩只伤了一次,哪会那么倒霉?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听她这么一说,玛吉终于感到好受了些,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只要我们一心希望伊恩好,他就一定会好的。”凯米丽说。
玛吉用力地点点头,她看看妹妹,心里有些感动。以前都是自己安慰妹妹,现在自己乱了方寸,想不到妹妹也可以做自己的主心骨。
凯米丽见姐姐好点儿了,讨好地凑上前来问:“玛吉,我这次很有用吧?”
玛吉笑着蹭蹭她的鼻尖说:“你一直都很有用。”
巨石那边,卡妮担心地看着玛吉逃走的方向说:“这小家伙不会太自责吧,要不要我过去劝劝?”
依贝娜摇摇头说:“不用了,她虽然看起来很软弱,但其实很有韧性。我今天才发现,她有一个我们从来都没注意到的优点。你记得她跑的路线吧?”
卡妮点点头:“当时我也很奇怪,其他几个都在追着瞪羚跑,只有她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这说明她已经有了团队配合的意识了。”
“你教过她吗?”依贝娜问。
卡妮摇了摇头。
“我也没教过。”依贝娜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思考,更没时间计算方向。你记得她停了几秒钟的时间吗?这说明她完全是靠着本能行动的。就算是这样,她竟然能把方向、速度都计算得丝毫不差,成功截住了瞪羚。他们今天能成功抓住瞪羚,她的功劳最大。”
卡妮点点头:“没错,当时我也大吃一惊呢,想不到她还这样小,就能有这种意识了。”
依贝娜若有所思地说:“这说明她很有天赋,潜力很大。这样的能力是天生的,很多狮子就算练个十年八年都不一定会有。我在想,如果好好地培养她,也许是个好苗子也说不定。”
卡妮对自己的姐姐了如指掌,立刻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依贝娜微微一笑,温柔地抚摸着睡得不太安稳的伊恩说:“计划早就有了,成不成功还要看她自己才行。”
清晨,伊恩翻了个身,前爪痛得他皱起眉头,前爪的疼痛即使在睡梦中也察觉得到。妈妈和卡妮在他身边守了一夜,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看到妈妈眼中的担忧。
现在妈妈和卡妮已经出去为全家觅食了,本来想再好好睡一觉的,但觉得嘴巴发干。天气太热了,他们可以好几天不进食,却不能一天不喝水,不然就会有脱水的危险。但是自己的前爪肿得比昨天还厉害,这个样子怎么走到河边去呢?
伊恩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不远处的草地上,玛吉正叼着一张大叶子站在那里,看来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了。看到自己醒来,玛吉有些紧张地站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看过来,那张大叶子让她显得傻里傻气的。
伊恩好笑地摇摇头,招手让她过去。玛吉见了,小心翼翼地跑过去,把树叶送到伊恩嘴边。树叶被折了几下,中间有一汪晶莹的清水,只有一小半,看来路上是洒了不少。玛吉没法说话,只能把树叶凑过去,用眼神示意伊恩快点喝。她殷勤关心的样子,带着点儿讨好的意思。
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事吗?伊恩心里暖暖的,低头把叶子中的清水喝了下去。一注清流滋润了干渴的嗓子,伊恩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玛吉默默地看着,见他喝得一干二净,终于松了口气。
她把叶子放下问:“够吗?要不要我再去盛点儿?”
伊恩知道她跑那么一趟一定很辛苦,急忙摇摇头说:“我已经喝饱了,谢谢。”
“谢什么?你的伤都是我害的。”玛吉难过地低下头问:“现在还疼吗?”
伊恩睁大眼睛看着她道:“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是你害的?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不是我生硬地转身,而是顺势绕过你,也许就不会这样了,都怪我经验不够。”
“当时哪能来得及考虑呢?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受伤了。”玛吉很伤心地看着他的前爪。
伊恩微笑地看着她:“如果没有你,也许不用母瞪羚现身,我们也抓不到那只小瞪羚。我还一直在惊讶,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你不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吗?”
玛吉红着脸说:“我见小瞪羚跑得太快,就绕道去对面堵他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伊恩有点想不通,“你怎么知道他会跑向那个位置呢?草原上四通八达,根本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走的,谁知道他会往哪里跑呢?我当时也意识到我们的方法不对,却根本没有想到像你一样选择其他的方向。而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伊恩好奇地看着她。
“我······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他会向那个地方跑,所以就追过去了。”玛吉也搞不懂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伊恩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想起昨天晚上妈妈对卡妮说的话,她说玛吉在这上面的天赋,可能是别的家族成员苦练十年都达不到的。当时听了他还有些不服气,现在却有些相信了。
这是老天对她的偏爱,所以赋予了她这种寻常狮子没有的能力。也可能是对她一出生就失去妈妈的一种补偿吧。
玛吉见他神色凝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受伤的地方很疼吗?”
伊恩微微一笑,摇摇头说:“玛吉,我们在草原上生活,受伤是难以避免的。我只是在狩猎的时候受伤了,根本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只要跟着妈妈好好地历练,让自己变成优秀的猎手就行了。至于我嘛,我相信我没那么倒霉,这点儿小伤很快就会好的。放心,我只是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而你,不是我吹牛,你的实力离我还有一大段距离呢,你要趁这段时间快点儿赶上来才行。要努力呀,如果我到时候发现你这段时间偷了懒,没有进步,我可是会好好惩罚你的。”
玛吉被他这么一说眼睛都红了,她揉揉鼻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还有,你也要快点儿好起来才行,可别被我落得太远了。”
“臭丫头。”伊恩微微一笑,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前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这一刻,玛吉真的有种感觉,她和伊恩就是亲兄妹一样。
在以后的日子里,依贝娜开始频繁地带着剩下的四个孩子出猎,不时给他们捉一些小动物让他们一试身手。几个孩子都进步很大,尤其是玛吉和凯米丽,她们就像开窍了一样,不断地吸收着各种知识,锻炼着各种技能。
每当他们出猎的时候,伊恩都会带着微笑在一旁鼓励他们,甚至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们走上一段,再自己落寞地转回营地去。
一晃就是一个多月,伊恩的前爪消肿了,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会隐隐作痛,别说奔跑了,连正常的走动都不行。他的前爪成了大家的一块心病,又像是一块难以愈合的伤口,碰都不敢碰一下。
忧愁在整个家族里蔓延,孩子们失去了往日的笑脸,都憋着一股劲做自己的事情,谁也不会谈起伊恩的前爪,但谁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