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霜薄:我就静静看你表演。
还好陈浩月是个捧场的,同样义愤填膺的说道:“真是可恶至极,欺负妇孺算什么本事!”
祝尔琢给了陈浩月一个赞同的眼神,旋即放松了神色,缓声道:“幸好有十七跟在小妹身边,没让那些奸人得逞。他把那些追杀之人引到了一处断崖,小妹亲眼看到,十七重伤之下,和最后剩下的两个敌人同归于尽了。”
说到后来,他露出些许伤感和遗憾。
陈浩星也听得来了兴致,明明知道事情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后来下去找过十七吗?”
“自是找过的。”祝尔琢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虽然我当时外出,并不在家,但是家父安排人去悬崖下找过。
“那悬崖下是一道河流,掉下悬崖的尸体,只有半数在悬崖下的河岸边直接找到了。剩下的人,顺着河流向下走,也陆续找到一些,但还是有一些没能找到。
“其中就包括十七,以及和他一同掉下悬崖的其中一个人。“
陈浩星和陈浩月齐齐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故事中,为那个以一己之力,对抗了诸多敌人的十七感到惋惜。
祝尔琢轻叹一声,继续道:“那河流很深,也十分湍急,确实不好打捞,且没找到尸体的并不只十七,所以家父认为,十七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之后,父亲便不肯再去打捞了,还让我也不要多想。”祝尔瑚接口说道,情绪似乎已经彻底缓和下来。
她望向任玖,轻声道:“十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但是我确定我没有认错人。”
因为刚刚哭过,祝尔瑚的眼眶和鼻子还是红红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后,清明的眼神更显坚定,使她的话更加可信。
任霜薄看了眼任玖,却发现他竟然一直看着自己,像是没听到祝尔瑚的话一般,完全没有半点反应。而他见自己看过去,却冲自己眨了眨眼睛,深褐色的眸子十分无辜,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她的心情莫名变好了许多。
任霜薄缓缓呼出一口气,语气平和的问道:“祝姑娘,恕我冒昧,能请您换回女装,并且说一些你们之间的事吗?如果阿玖真的是十七,说不定会想起来一些什么。”
她心里已经笃定,任玖是不记得这位祝姑娘的,但凡他还有半点印象,绝不可能因为区区女扮男装就认不出来。
所以不如顺着这姑娘给些建议,好让她彻底死心。
祝尔瑚可不知道任霜薄打的什么主意,一听这话,立马起身道:“好,好,谢谢姐姐提醒。”
她又转头唤道:“小翠,走,替我更衣。”
“是,小姐。”应声的,正是两个书童中的一个,想来是和她家小姐一般,女扮男装。
祝尔瑚带着小翠走后,任霜薄施施然地喝了口茶。
她看向祝尔琢,问:“祝尔瑚……恐怕并非祝姑娘的真名吧?”
祝尔琢与任霜薄的黑眸对视,竟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他不由勾起嘴角,用和平时一般无二的温和笑容,掩饰自己的情绪。
“是也不是。”
任霜薄一挑眉,有些疑惑。
祝尔琢笑着解释道:“姨娘怀上小妹时,家父十分高兴,便拟了两个名字出来,说若生下来是男孩,就叫祝尔瑚。后来为了方便外出行走,小妹出门时会女扮男装,在外便一直用这个名字。所以这确实也是小妹的名字,只是她还有一个女子名罢了。”
任霜薄点点头,自语般道:“也就是说,那十七也是知道‘祝尔瑚‘这个名字的。”
祝尔琢肯定道:“是。”
得到了答案,任霜薄便转移了话题:“女扮男装,倒是很方便在外行走。“
祝尔琢叹气道:“不过这办法只怕不适合冷姑娘。”
任霜薄敛了眉目,心中隐约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就没搭话。
陈浩星却还记着自己的人设,立刻不平道:“冷姑娘天生丽质,怎会有不适合她的装扮?”
祝尔琢暗暗谢过“何悦”,玩笑般道:“正因冷姑娘容貌出众,再怎么样,也不会像男子,若是女扮男装,岂不是被人一眼识破?”
陈浩星:……高,实在是高。
他用一种既吃惊又后悔的眼神看着祝尔琢,像是在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祝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夸人”。
祝尔琢但笑不语,只缺一把折扇摇一下子。
“祝公子谬赞了。”作为被夸的人,任霜薄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再没半点其他反应,全然是被夸习惯了的模样。
几人说话间,祝尔瑚已带着小翠出来了,她恢复了女装,梳着娇俏可爱的双环髻,一身嫩粉衣裙衬得她灵动可人。
她娇滴滴的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小女子祝珊珊,见过诸位。”
她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又是活泼狡黠的模样。
不过在场诸人,第一反应不是眼前一亮,而是齐刷刷地看向任玖。
却见任玖依旧面无表情,毫无波动。
任霜薄几乎要忍不住同情祝珊珊了,但她还是开口问道:“阿玖,你可有什么印象?”
任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半点也无。”
祝珊珊这回没再落泪,虽然难掩失望,但她还是坐到祝尔琢身边,讲了一些以前的事。
“我一开始并不喜欢十七,觉得父亲总把我当小孩看待,才安排了这样一个人,时时监视我。”祝珊珊说到从前,眸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怀念,“于是我总支使他,叫他去买各种东西,或者去做送信传话之类的琐事。”
祝尔琢似乎也第一次听妹妹说起这些,闻言忍不住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点点祝珊珊的额头,小声道:“你呀你,惯会找事。”
祝珊珊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继续说道:“十七总是戴着那种只露一双眼睛的面罩,整个人阴沉沉的,我就更不喜欢,而且他从不抱怨,我渐渐觉得没趣,也不再叫他出来。
“而我不叫他,他就永远都不会出现,慢慢的,我都忘了身边一直跟着个人。
“直到有一次,街上卖糖水的小贩突然暴起,直接将那滚烫的糖水泼向我,我当时特别害怕,害怕得脑子都空白了。“
说是这么说,祝珊珊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反而带上了几分笑意。
“十七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扯过旁边篷子上的布那么一拦,一下子就把糖水拦下了,然后等那布落下,我就看见卖糖水的小贩已经倒下了。“
祝珊珊嘴角上扬,边说边做动作,手舞足蹈的十分兴奋。
“咳咳。“祝尔琢清清嗓子,提醒妹妹注意形象。
祝珊珊脸颊泛红,把手放回膝上,规规矩矩坐好。
“那之后,我十分感激十七,常常叫他出来聊天,只是十七不爱说话,说是聊天,其实就是我说他听而已。
“但是十七也不会不耐烦,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默默听着。
“那时候,我才逐渐记住了十七的模样,虽然只有一双眼睛,但我绝不会认错那双眼睛。“
她又看向任玖,看向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眼睛却并没看她,只是落在那个叫“冷霜儿“的女子身上,沉稳而专注。
祝珊珊咬了下唇,压下心中的不适,继续讲了下去:“后来也遇到过一些小麻烦,但基本都被我身边的护卫解决掉了。
“直到那次,我和姨娘去上香,冒出三十多个人袭击我们,侍卫很快就被干掉了,十七为了护着我和姨娘,受了许多伤,后来借助地利,才干掉了所有敌人。
“只是,他也掉下了悬崖,后来父亲派了许多人去找,也没有找到。”
少女说完,低垂下头,失落的模样显而易见。
任霜薄心中有些难受。
原来任玖以前做的是那样的工作吗?即使身死,也要护主人家周全。
她转头看向任玖,却见他还是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悲无喜。
任霜薄抿了下唇,用口型无声道:“放心。”
虽然现在任玖的主要工作还是保护她,但是她以“神医任”的名头发誓,绝不会让他殉职的!
任玖不明所以,他看明白了任霜薄的口型,但是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放心?放心什么?
任霜薄回过头,平静地问了一句:“也就是说……祝姑娘,你其实并没见过十七的脸?”
祝珊珊抬起头,眼眶又有点发红,但还是尽量平稳的开口道:“不,十七在悬崖上与人打斗时,动作太激烈,蒙面的黑布掉了,我看到了他的脸。”
“这是唯一的一次吗?”任霜薄再次问。
“唔……是的。”祝珊珊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任霜薄露出疑惑的眼神:“那你能确定,阿玖同那个十七长得一模一样吗?毕竟,你只见过十七的脸那么一次。”
祝珊珊沉默了。
众人看看任霜薄,又看看祝珊珊,都没开口说话。
“哎……”任霜薄轻叹了一声,“不能确定,对么?“
祝珊珊咬住下唇,一声不吭,似乎这样,就可以否定任霜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