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月儿。
虽然我们在临终关怀做过工作,但到陪伴亲人的时候,每一天都很艰难。
婆婆总想着以快乐示人,她怕我们担心她,但在沉重的疾病,难忍的疼痛面前,这个赢了一辈子的女人,还是败下阵来。
到后期,她疼的蜷缩起来,我赶紧喊护士:“打止痛针吗?”
护士说:“她这种情况不能打的。她肺部有气肿,打了针会影响她咳出气管里的痰,会造成窒息。”
眼看着她疼的痛不欲生,我们几个都心疼不已。我想起叶天冬教我的止痛穴位,尝试着给她按按,似是有些效果,但疼痛剧烈起来,无异于杯水车薪。
看着婆婆身上疼得缩成一团,脸上汗珠泪珠混在一起,我们不停地给她擦着,一会儿还是如同水洗一样了。
待她疼过一阵,安静下来,我们心里都稍微安稳一些。
我说:“妈,我给你擦擦身子吧。”
她虚弱的点点头。
擦了身子,收拾完,她气若游丝地说:“老徐,老徐。”
公公忙凑上前,听她说着。
“老徐,能不能,安乐死。”
听她如此说,我们都掉下泪来。
公公握着她的手,泪珠滚滚,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忍不住情绪,走出病房来。在走廊里哭泣起来。我想着婆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如此折磨,有何优雅,有何尊严!
徐卿文也出来了。他说:“我去找大夫。”
我说:“我也去。”
找到主治医生,医生说如果再疼得这么厉害,就使用小剂量的止疼药。
我和徐卿文略微放松一点。
我俩折身回来,走在走廊里,听见公公和婆婆在小声说着话,就没有进去。
公公说:“舒云,过去这阵子,就好了。病好了咱就能回家了。”
婆婆说:“老徐,我回不回家的,都没事。有你,有孩子们,在哪都是家。只是疼痛上来那阵子,真就想死了算了。”
公公说:“舒云,你疼,我也疼。我这心里疼。我要是能替你躺在床上,就是割肉离骨我也情愿。”
“老徐,别说这个,你若是躺在这,心疼的人就是我了。”
我记起徐卿文生病时,我也是如此想过,只是这世上的疾病和痛苦,谁又能代替谁?
我抬头,发现徐卿文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温暖又湿润。
我对他略一笑,他也浅浅笑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
接下来的时日,婆婆再疼痛难忍时,就打止疼针舒缓一下。她只要不那么疼,就一直微笑着看着我们。
但她仍然没能战胜扩散到全身的癌细胞。再到后来,器官衰竭,水食不进的时候,医生建议打孔插管,上呼吸机。
公公说:“就这样吧,无创的呼吸机可以上,不要打孔了。“
徐卿文却是忘了婆婆的话,他不停地说:“兴许还有希望,兴许能好起来呢?”
公公红了眼睛说:“卿文,你不了解你妈吗?你妈爱好爱了一辈子,她怎么给你说的呢?”
徐卿文红了眼眶,说:“我能眼看着我妈这个样子不管她吗?”
公公落了泪说:“卿文,好孩子,听话。”
我说:“卿文,你忘了我们如何劝别人的。”
“可我做不到。月儿,我不能就这么看着。”
我给他擦了泪,自己却是滚下泪珠:“卿文,听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