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戚晓月。
我想起件事来,我给徐卿文戴的玉佛,有些日子不见他戴了。
我问:“卿文,你的玉观音呢??”
他说:“本来戴着的,最近绳断了,就放起来了。”
我说:“这有何难,换个绳就好。”
他问:“月儿,你说这玉佛是老和尚所赠,也算是有缘分。我能不能去见见这老和尚?”
我说:“等叶天冬来了,我得问问他。我跟老和尚不熟。”
徐卿文略有所思,说:“哦。”
我知自己说漏了嘴,便不再说话了。
叶天冬过来后,我们把去寺庙的事情跟他商量。他说:“再过两日,是寺庙的禅茶大典。不如到时再去。”我和徐卿文自然都欢喜不已。
当日,我把玉佛换了绳结,重新给他戴上。叶天冬开车带我们前去。
此寺庙虽在山间,却在庙后开出方圆土地,种了茶园。坚韧的山石上铺了丰沃的红壤,茶树扎根于山石之上,让人暗暗称奇。
此时茶树已与人齐腰。青翠的叶子舒展开来,清晨雾气刚退,叶子上潮潮的,青翠欲滴。空气里气味清新。
大典开始了,茶园内响起梵音。老和尚身披袈裟,率十几个小和尚,一边口念弥陀,一边将手指屈起,将鹅黄色芽尖轻轻捻下,放之竹箩里。只采了一层茶,便回了院内。
老和尚携一众小和尚来到大雄宝殿,给佛前焚香诵经,又施礼参拜。
此时,院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老和尚走出院来,一个小和尚端着一盘茶水,另一个小和尚拿着一银盘,上有杨枝一条。
老和尚一手持珠念经,一手拿起杨枝,蘸起清水,向两旁的人了点了过来。
我和徐卿文都得了“甘露”,互相看看,相视而笑。我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
之后,老和尚在大雄宝殿内再次坐定,口中诵着经,旁边的小和尚敲了一个大木鱼,其他小和尚也都跟着诵起经来。
诵完后,老和尚起身,复又来到院内。在一个银盆里洗了手,将一个紫砂茶壶装了水,缓缓旋转几圈,又倒出来,装上了茶。这些茶看着不一般,白色的小芽尖,尚有毛茸茸的绒毛。
一僧人接了,去升了火,将茶在水里小灼一会,煮茶僧人将水换掉,又煮。
不一会,茶在水中缓缓翻滚起来,醉人的清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煮好茶,老和尚仍然是诵经持茶,进献佛前。
几名施茶僧人也将茶分与众人,众人品完,赞不绝口,与施茶僧人对立施礼。众僧人收回茶杯,退了出去。
一套程序完毕,整个殿堂梵音袅袅,茶香弥漫。老和尚施礼,带我们转去侧殿茶堂。
叶天冬说:“刚刚那白茶可是普陀雪芽?”
老和尚笑说:“正是,叶施主还记得。”
叶天冬说:“浴佛节上一品,就再难忘了,再加之师父给讲的典故,禅茶一味,入口入心。”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笑着。
在侧殿坐下,小和尚又托来一壶四杯,老和尚亲自斟了茶,说:“品一品这杯。”
各自取了,啜一口,这个味道更是美妙,不像先前那么浓香,而是气味缥缈,似有若无;喝在口中,却是香韵延绵,甘醇醉人。喝完茶良久,仍是唇齿留香。
叶天冬说:“更是奇妙。”
老和尚说:“这是前几日,西茶园里采的新茶。般若禅茶。”
叶天冬说:“那今日采的茶,过几日也能喝了?”
老和尚笑说:“五日之后再来就可以了。”
我说:“茶禅一味是何典故?”
叶天冬闻言,讲起了故事:唐代有一个高僧叫从谂,他居住在赵州的观音院中,所以世人称他为赵州。有一次,来了两个僧人,他问一个僧人,“你以前来过这儿吗?”僧人回答说,“来过。”从谂禅师说道,“吃茶去。”他又问另外一个僧人,“你以前到过这儿吗?”僧人回答说,“没来过。”从谂禅师说道,“吃茶去。”在旁边的院主听了后很奇怪,就问道,“来过的要吃茶去,没来的也要吃茶去,这是什么意思呢?”丛谂禅师大喊一声院主的名字,院主应声而答。从谂禅师说了一句,“吃茶去。”
老和尚听了点头,徐卿文笑而不语。我则听得云里雾里。
老和尚说:“茶之六度,遇水舍己,而成茶饮,是为布施;叶蕴茶香,犹如戒香,是为持戒;忍蒸炒酵,受挤压揉,是为忍辱;除懒去惰,醒神益思,是为精进;和敬清寂,茶味一如,是为禅定;行方便法,济人无数,是为智慧。
佛法在茶汤中。茶心与佛心,何异又何殊?”
这段听懂了,我细细思索着这些话。
徐卿文说:“‘茶’字,人本生于草木之间,浮浮沉沉,须如茶般澹泊自然,不必百般需索,亦不必千番计较。”
老和尚微笑点头,慈祥可亲。
再啜茶一口,比刚才更加恬淡,身体顿觉舒爽无比。我问:“禅师,请问佛家如何看待生死?”
徐卿文看我一眼,又低头品茶。
老和尚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故悟其道,方可断轮回之根本。”
我说:“既有轮回,那今世所见之人,来世可能再见?”
徐卿文和叶天冬同时看向我,我不动声色。
若能与他们来世再见,又怎舍得断了轮回!
老和尚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我合掌施礼说:“谢谢。”
老和尚还礼,最后说一句:“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
我再说谢谢。徐卿文垂了眼眸,看不出任何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