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忧岛的风带着海浪特有的咸味弥漫到岛上每个人的鼻息里,深进浅出,像是在回味什么。遥远的地平线上驶来一架客机,平缓的降落在机场的停机坪上。初升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和丁达尔效应一样,在熙攘的人群里发出光束。
乘客接二连三的从飞机里走下来,步伐或快或慢。
我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海一下一下的拍上海岸,又得不到回应的离去,心里闷闷的,没由来的涌上一阵烦躁。手指不安分的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眼神盯着窗外的海出了神。
“你说,海浪得不到回应,它离开沙滩的时候应该是什么心情?”良久,沉默的咖啡店里终于觅得了一点声音。在算着这个月收入的张逸城很清楚,我在问他。张逸城停下手中敲着计算机的手,认真想了一下,回答我:“夏忧,它已经得到回应了。”
是的,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委婉含蓄的回应,只是我不想明白这种回应。这种不善于表达的表达方式和王俊凯真的是如出一辙。
海机械性的重复以往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的涌上沙滩。
六月的风有股热流,热情的跟街头每个人相拥。王俊凯拖着行李箱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航站楼内的人真的很多。他穿着机长制服,衬衣贴身显现出姣好的身材,黑色皮鞋擦的油亮,头发整整齐齐的打理过,一身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时有女孩子侧目而视,而他只关心手上的手机里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走的匆忙时,一个洪亮好听的男声在王俊凯身后响起。
“王俊凯!”
王俊凯站住脚,扭头回去看向声音的来源。
男人立马拉着行李箱跑了过来,把胳膊搭在王俊凯的肩膀上,颇有些戏谑的开口:“我们王大机长走那么快是准备去哪找妹子吗?”
王俊凯眉头紧皱,嫌弃的把刘宪达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扯下来,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刘宪达像是看不出王俊凯的不耐烦一样,一个劲儿的往王俊凯身上凑。
“王大机长。”
王俊凯更正他,“王副机长。”
王俊凯起初是飞北京到重庆这一航线的,过硬的专业素质让他成为了最年轻的机长,后来申请调离,开始飞重庆到下忧岛这一航线,从副机长重新开始。外人都说他在自毁前程,可刘宪达这个人精可是从大学就认识王俊凯了,他心里想什么,刘宪达大概可以猜对一小半,他对着王俊凯“啧啧”了两声,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王俊凯像是对他看透自己的心思有些不满,不悦的皱紧眉头,“不回酒店?”刘宪达依旧笑嘻嘻的一脸痞样,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到王俊凯前面,潇洒的不回头冲着王俊凯挥了挥手,欠揍的声音还留在王俊凯的耳边,他说“你都不回去,我干嘛要回去?”
刘宪达开始飞航线的时候就一直在飞重庆到下忧岛这条线,起初他和王俊凯一块儿飞,只不过那时确实是王俊凯是机长,他是副机长,后来王俊凯调离到重庆北京,他就顺利成了机长。倒不是说他捡漏,这人不到一定的时候,上进心真的没有那么强烈。
王俊凯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暗了暗,他知道刘宪达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为了一个人,拼命改变原来的自己,值得吗?她又看不到。
他不出声色的继续往前走,步子铿锵有力,就这样走进他所追求的幸福里。有时候,一个人跋山越水为了另一个人真的很让人感动,只是此时的他是因为工作,好像这样说起来有些牵强。
海边的咖啡店总是会有暖暖的光和好闻的咖啡豆味道,整天泡在咖啡店里的张逸城身上也沾染了这两种让人觉得舒心的东西。他经营这家咖啡店很长时间了,大约是从退伍开始就一直在这里,有四年了吧?
“你还不去上班吗?”张逸城终于主动抬头问我。今天不是周末,按理说,医院应该很忙很忙,可眼看钟表的时针快要走到数字“9”了,坐在吧台前的我还是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迎着张逸城略带询问的眼神,我换了一个手撑脑袋,“他说今天要到医院找我。”张逸城正在整理账单的手一顿,他当然知道我口中的“他”是谁。只是张逸城有些好奇,我和他两个人不是已经不联系很长时间了吗?
“怂了?”他问。
“没怂……”我的回答有些勉强,我确实怂,我怕见到他之后,他的沉默不语,又或者简简单单丢下几句拒绝的话,最后淡而远之,像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没怂一大早跑我这里赖着不走?”
我不说话。
张逸城没理会我的沉默不语,接着又说:“夏医生,麻烦你找一下自己的职业操守好吗?马上就九点了,确定扔下那些挂号的病人不管?”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让我去医院的办法了。我有多喜欢当医生没人比他要清楚。张逸城其实是存了私心,想要我留下,但总觉得这样对我和王俊凯来说是一种过错,于是丢出一段违心的话。
不出他的所料,我的确离开了。莫名其妙的,张逸城心里空了一个位置,他只能安慰他说,没关系,王俊凯还没有夏忧的病人重要。
我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前台的小雯探过身子笑嘻嘻的对着我说:“姐,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舍不得姐的病人啊。”我一边穿上白大褂,一边冲着小雯说。右手把压在衣服里层的头发放到外面,左手配合着,很轻松的束起了长发,看起来慵懒又自在。
一上午我都惴惴不安,生怕碰到某人,又生怕错过某人。
私人医院好就好在环境,跟挂号的病人数可以限制这两方面,这也是我放弃那些大医院来到这家私人医院的原因。我还年轻,不愿意被工作束缚,所以大多数时候看完病人之后,我都还会有时间去收拾自己的生活。
在医院的食堂吃过午饭后,我趴在工作桌上睡觉,碎头发调皮的在我的脸上飞扬。
午休过后,整个医院又变的繁忙起来了,但我的牙科倒是乐的清闲。给下午第一个病人看完牙后,我坐在椅子上认真看病历,看一看,画一下,再写上去一点什么。总之是格外认真。
有人敲门,我习惯性的以为是病人,早就把几天前接到王俊凯说要来找我的电话抛之脑后了。随口说了句“请进”,头都没抬起来。耳边是清脆的皮鞋声,眼前他挺拔的身姿垂下的影子让我整个人都躲藏在里面。似乎出不来了。
没有病人殷切的询问,我这才抬起头。看到来人我就像是膝跳反应一样“唰”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