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婚期
小时候常是盼望着过年,不是因为有好吃的好玩的有压岁钱,而是因为那个时候,不论多么忙碌的大人们都会停止工作休年假陪着家人过年,那种浓烈的家庭氛围总是让我倍感高兴。
大年三十的那天,王府的丫鬟奴才都是被许了特权的,齐王待人亲和宽厚,给他们发了银子,还让他们单独开了几桌酒席,算是当做年夜饭,让这些常年在外的人体会到过年的氛围。
我们几个人是一起吃的年夜饭,紫晗、吴三爷和秦月都是有过来吃饭的,好不热闹,秦月在我面前的时候,话倒是很多的,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却是比较安静的。
一顿饭吃得极是高兴,齐王尤是高兴,他说:“王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齐王妃附和:“是啊,等沣儿跟歆儿成了亲,有了孩子,以后就更热闹了。”
齐王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着,我羞涩的脸都红了大半,说道:“王妃怎么能拿歆儿说笑呢。”
齐王妃笑意盈盈:“这哪里是说笑,本来早该成亲了的,却还得让王爷与我巴巴的等上几个月,我们这是打心眼里着急,宁王爷您说是不是?”
她言语温和,巧妙的把话转到了我外祖父头上,外祖父闻言,朗声笑着:“王妃说得在理,早些时候听见这消息我还觉得让歆儿嫁人是早了些,现在想想,早些也好,趁我现在身子骨硬朗,以后还能抱抱曾外孙。”
我的脸更红了些,娇嗔道:“外祖父,你们怎么都喜欢拿我开玩笑呢?”
几个人便都笑了起来,厅堂里笑语连连,我低垂着头,娇羞的笑着,好像自我住进了王府之后,就一直有人在我耳边提起成亲这事儿,都是一副着急的样子,我暗自好笑,偏偏当事人不急,旁人倒是急了。
吃完饭后,几个人便围坐在一个火炉旁边,吃着小点心,磕着瓜子,闲聊着,二十一世纪的人会看春晚守岁,现在的人便只是围坐在一起闲聊着,聊得开心的时候便放声大笑。
外祖父最近常去戏园子里听戏,便给我们讲他听的戏本子,倒是有些意思,有个本子讲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子,使尽了各种办法去追求那女子,后来,两人终于成了亲。
这戏本子本是极简单的故事,偏生里面有些极有趣的场景,惹得众人连连称赞,当然亦不乏凌虐的地方,惹人垂泪伤心,幸好最后是大团圆结局。
听外祖父讲完,我便说:“以前常看些书,有些故事的结局是极其悲伤的,每每都心有不甘,想着如果写书的人把结局改改就更好,便顺着写书的人的思路去想结局,自己给它配个完美的结局,那样才安心,想来,还是美好的结局惹人喜欢些。”
玉沣深深的看着我,眸子明亮:“两人相逢便是有缘,相守便是缘分,有情人能终究眷属,是世人所常乐见的。”
齐王妃赞同的说:“沣儿这话说得对,我就不愿见那些凌虐的事情,悲惨的结局固然让人印象深刻,却比不上大团圆结局让人高兴。”
紫晗亦含笑点头,秦月突然说:“如若将这戏本子里的两人绝色互换一下,倘若有权有势是那女子,那男子是一介布衣,这结局会这样美好吗?”
众人皆沉思下来,这个朝代,男子的地位始终是高一些的,女子家中富贵,嫁人的话,自是要嫁给那些权势比自家高一些的人的,且不论这女子有多喜欢这男子,始终是拗不过家里人的。
思及此,突然想起在云都见到的那位王小姐,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暗自叹了一口气,那样貌美如花的女子,不知道那时的她有没有逃脱险境,现在又身在何方?
我想了想便说:“若是两人两情相悦,即便是粗布麻衣,粗茶淡饭,那也是极其幸福快乐的。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权力地位金钱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倘若你能找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厮守终生,这才是人生的幸福,那你这一生也是圆满了。”
秦月略有些忧伤的眸子突地亮了起来,笑道:“歆儿,你说得好极了。”
玉沣有些动情的伸过手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握住了我的手,我一怔,抬眼看向他,他正愉悦的看我,我嫣然一笑,心里漾起阵阵涟漪,如同看见娇羞艳丽的桃花相继盛开。
齐王的神色有些恍惚,似在想着什么,齐王妃一双如水的眸子深情的看着他,齐王像是感觉到了一样,抬眼看向她,朝她暖暖的笑着,一边伸手握住她的手,齐王妃巧笑嫣然,尤显得娇美。
大年初一的一早便醒了过来,外面已然银装素裹,阳光暖暖的洒落下来,映照出盈盈光亮,我心情极好的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是极清新的,放眼望去,雪压繁枝,不时有人从树边经过,便有意的动一动它们,雪便扬扬洒落。
前几日便听玉沣说北朝皇帝要在皇宫设宴款待我们,是以今天便起了个早,要早些准备跟玉沣他们一起进宫,想到要去皇宫见北朝皇帝司徒宇,便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一早起来便站在门口,小心风大染上风寒!”玉沣关切的声音传过来。
我看着他笑:“今天还好,没什么风的,不用担心。”
玉沣温煦的笑着,争如这冬日的阳光,暖沁人心,他穿了一件深紫色的长衫,批了件黑色的大氅,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
我犹自笑着说:“今个儿可是大年初一,在我们那儿,见面的第一件事是说新年好,第二件事是发个红包,以祝福对方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大吉,你这一大早的过来看我,是不是得有点儿表示呢?”
玉沣满面温和,疼爱的看我,笑道:“那歆儿想要什么?”
我琢磨了一会儿,便笑着说:“我还记得那时紫晗说你的筝弹得极好,想听你弹奏一曲的,你却直言拒绝,为此我还颇有些郁闷,一直记恨到现在,你且说说你该怎么办吧!”
玉沣扑哧笑出声来:“就这么点儿小事么?也难为你还记着,你若是喜欢,我便是天天弹给你听那我也是极愿意的。”
我嗔笑一声:“跟你说笑呢!你若是愿意,教我吹笛子吧,就吹那首《桃花雪》!”
他的笛子吹得是极好听的,而那首《桃花雪》又极其好听,意境优美,更何况是我自小便爱上了的曲子,自那晚想起了小时候得事情之后,便一直念叨着想要学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说这事。
他先是一愣,继而又笑了起来,整个人神采飞扬,便越发的显得清俊,红唇微启:“好。”
我欢喜的笑着,定定的瞧着他,心中亦是无限喜悦。
我们是未时进宫的,不知为何,越是临近皇宫心里越是觉得忐忑不安,等到下了马车,看见那气势宏伟的皇宫,便越发的局促难安,幸好有玉沣陪在身边,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他大概注意到我的神色异常,便找了话来宽慰我,大抵是想让我宽心,这样便也好了些。
北朝皇帝司徒宇与齐王司徒铭乃是亲生兄弟,按理说,司徒宇改叫司徒铭一声三哥的,可人家是皇帝,一国之主,该有的礼仪自然要有的,所以当司徒铭见到司徒宇的时候,还是要行礼的。而玉沣在子晟他们几个堂兄弟之中,排行第四,所以子晟和静儿都喊他四哥。
行完礼后才发现原来子晟和静儿都在,旁边还站了几个其他的皇子公主的,我并不认识,但有一人穿着明黄色的袍子颇为惹眼,一双阴鹫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模样,除了皇帝能穿黄色龙袍外,也就只有太子能穿这种黄色的袍子了,此人定是太子司徒子阳无疑。
我打量他的时候,他正好也看过来,眼神有些奇怪,嘴角却是弯了一些,我被他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忙是扭过头不看他,却是撞上了子晟的眸子,他的眸子深幽,我朝他微微一笑,他微怔,别开眼去。
静儿穿了一件粉紫色的长裙,梳着双髻,别了珠花,两边各插了一支朱钗,有珠子垂落,一颗偌大的珠子坠在额上,恰在双眉之间,尤是美人痣,一双妙目时不时的打量玉沣,深情而又忧伤。
我暗自轻叹,这样见面,真是有些尴尬,缓缓落座后,便听见司徒宇说:“三哥,早先便听见皇后在朕面前夸赞宁王爷的外孙女,说其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呢,与玉沣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极是般配!”
司徒铭朗声笑着,外祖父笑言:“皇上您过奖了,歆儿还是个孩子呢,只怕日后是要给王爷添麻烦的!”
司徒宇又说:“朕还记得当日给他们两赐婚,定的是七月十五,却不知三哥为要推延婚期,却不知三哥想让他们何时成亲呢?刚好今天人都在,又是新年的第一天,不妨凑个热闹,将这日子给定下来,你们看如何?”
司徒铭道:“臣亦有此想法,皇上以为定在哪天较好呢?”
司徒宇说:“前几日皇后与王妃还商议过此事,特地找了人看过日子,说是三月二十日乃是黄道吉日,宜嫁娶,朕也问过礼部尚书,那日确实是吉日,不妨就定在那日如何?”
外祖父笑道:“皇上亲自给选的日子,这是对他们的恩赐,只是这前前后后的也没多长时间了,只怕一来一去的颇为匆忙。”
我知道外祖父的意思,女子出嫁,男子自是要到女方迎娶新娘的,我若过完年赶回湖州,便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玉沣过来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再迎我过去,便又是一个月的时间,算来,这路上的时间便是要三个月的,而现在到三月份,也就只有三个月而已,自然是匆忙得很。
玉沣站起身来,腰上环佩作响,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抬头看向他,他目光深邃明亮,嘴角含笑:“皇上,三月却是是匆忙了些,这路上一来一回便也是要费上几个月的,依臣之见,宁王爷与歆儿现在都在平阳城,我们便请苏丞相他们来平阳,这样一来便省下了路上的时间。”
外祖父说:“这样也好,不过,这样好像有些不合乎礼仪了。”
“两人成亲便是要厮守终生的,只要有心变行,礼仪的事可以稍稍变通一些,应该无伤大雅,”玉沣笑说。
齐王妃盈盈笑道:“看来咱们沣儿是着急了些。”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我低着头不说话,看着面前的酒盏,司徒宇含笑问道:“玉沣有心是好事,只是不知苏姑娘是不是答应呢?”
我微微一怔,发现许多人都朝我看了过来,面上一红,慢慢的站起身来,抬眼看向司徒宇,笑道:“婚姻大事,一切由皇上与外祖父做主便可。”
司徒宇道:“好,那就按玉沣说的来办。”
众人皆是一片欢喜,当即便有人向齐王与玉沣道喜,我红着脸坐着,杯中映照出我的样子,面若桃花,笑若煦阳。
玉沣的手在桌下拉住我的手,他侧过头来看着我暖暖的笑着,我亦轻笑着。
子晟刚巧坐在我的对面,一抬头时便看见他的目光,沉郁而又忧伤,我心下一痛,关切的注视着他,他拿着酒杯,一杯接一杯的饮着,我暗自喟叹,想起那****在斗鸡山上许下的诺言,日后定要娶我为妻,一脸的坚定与兴奋之色,心里便越发的不是滋味。
乐声起,有舞者袅袅婷婷的出来,轻盈曼舞,衣香鬓影,好不热闹,其间笑语不断,觥筹交错,相较之下,便越发的觉得子晟忧伤落寞,怜惜之意更胜,只是,有缘无分,注定是要让他受了伤。
吃完饭后,宫里有安排了戏班子来唱戏,请的是北朝有名的班底燕南春,唱的是几出极有名的戏本子。
外祖父好戏,听得津津有味,我却是心不在焉,玉沣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我的心思全然不在听戏上,便拉着我出了戏园子。
“怎么,有心事?”玉沣关心的问。
我笑着摇摇头:“也不是,戏曲这些东西,听得懂便是一种趣味,听不懂便是无趣了,我只是听不懂台上的人唱的,有些走神罢了。”
湖边的树木繁盛,树枝上挂着灯笼,映照着宁静的湖水,一片静谧。
玉沣执起我的手,一脸的认真之色:“若真是这样便好了,我以为你在为我们的亲事而发愁,我知道你并不愿这么快成亲的,只是在那种情景下,迫不得已答应的。”
我轻声说:“不是这样的。”
玉沣将我揽进怀中,低声呢喃着:“可是怎么办呢,我等了你十年,原以为可以等更久,可跟你在一起久了,却发现自己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也不想再一直等下去了,只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永远跟你在一起。”
这样的话,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伸手抱着他,说道:“玉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话便脱口而出,心里是极高兴的,倘若能看见自己的样子,定然是带着笑的。
他松开我,定定的看我:“歆儿,你说的这是真的吗?”
我笑着点头:“我向来不说假话,亦没有必要说假话来哄骗你。”
树下,树影斑驳,衣香鬓影,他高兴的吻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