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2969年,阿古斯大陆的南方,克罗特镇。
傍晚时分一片静谧,天穹灰蒙,细雨飘洒着,犹如迷雾一般。
而在一颗宽阔巨大的麟皮树下,坐着一个瘦削的少年。
他正用一瓶蓄满水的破旧铁罐,清洗着左臂上一条狰狞的伤口。
碎石铁屑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鲜血被水流冲出。
这看起来有些慎人,但脸色苍白的少年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呼吸变得略微急促,额头细汗流下,手臂微微颤抖,嘴唇干燥得像是干枯的树皮。
将伤口清洗得差不多之后,少年仰头把罐中的水一饮而尽,丢在一旁,舔了舔嘴唇,随即从身上掏出一瓶浓黄色的药粉以及一卷绷带。
旋即他轻轻地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之上,一阵剧烈的刺痛犹如利剑一般捅进了他的大脑。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冷汗顺着后背无规则地下滑,浸湿衣物。
他强忍疼痛,将药粉撒好,旋即用绷带迅速将手臂一圈圈缠起,在末端打了个活结。
过了一会,药效渐过,眼前飞舞的块块黑斑缓缓消散不见,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少年脸上的表情也从咬牙紧绷重新变为冷淡木讷。
只是一瓶劣质的消毒粉,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医生就收了他一个金币,盯着他看的细小眼睛中充斥着满满的不屑与高傲。
狄尔泽也懒得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把一枚金币随手丢给了他,走的时候还顺手捎了一卷绷带。
用布拉的话来讲,狄尔泽就是一个疯子,是一个在用生命在和魔鬼换取财富的疯子。
而狄尔泽的确对金钱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他只是笑笑,依旧像往常一样沉默,神色平淡地取走属于自己的那份金币,并没有过多地辩解什么。
他一直不擅长解释说明,以前不会,现在更是不会,奎森公爵的角斗场里也不需要这种技能的存在。
狄尔泽只需要以精湛的技巧操控着机械甲胄,用锋利的刀刃撕碎眼前的一切拦路之物,瞳底的紫光冰冷流转,观众席上的贵族老爷们的喊叫便会犹如迸发的鲜血一般热烈。
人们很难想象这种魔神般的漆黑甲胄之中包裹着的是一个瘦削的少年,除了面甲扣下前的素白脸颊也犹如重装胸甲一般冰冷,他身体上的任何一处地方都与这个甲胄格格不入。
他应该出现在庄重的神学院里,穿着丝滑的绸服,讲台之上的教授脸色凝重地讲授着古文学或是诗歌,窗外的大理石水池旁白鸽纷飞,少男少女谈笑着走过,栀子花香溢满校园。
而这种极致的反差正好刺激了这些无聊的上层贵族们的麻木神经,就像是炙热的岩浆与冰流相撞。
他们早已厌倦了醇厚的红酒以及肤如白瓷的美人,在他们眼里这些只是打发时间的玩物。
真正能撩动这些贵族神经的是如罂粟花般绽放的鲜血,血肉在尘土之中翻滚,以及机械之间相撞的金铁铿锵声。
这是一种埋在骨子里的狂野本能。
当沉重的甲胄与体型庞大的凶手相撞在一起,尘土飞扬,贵族们在看台振臂狂呼,病态的眼神似墓地中的食尸鬼。
奎森公爵的角斗场在克罗特镇乃至教皇国以内都赫赫有名,即使克罗特镇在教皇国的偏远西部,还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而狄尔泽也跟着出了名。
他们称其为紫罗兰之鬼,很形象的比喻,紫眸的魔鬼,而奎森公爵也意识到这个少年为角斗场带来了不错的人气,甚至用了些许影金属给狄尔泽特制了一套机械甲胄,上面雕刻着繁杂的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会闪动着淡淡的紫光。
而狄尔泽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称号,他只专注于自己的事,很难对其他不相干的事物产生什么特殊感情,甚至是那个男人为自己取的名字...
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狄尔泽承认这一点。
抛开脑海的杂念,狄尔泽取出一袋金币,数了数,将近100枚之多。
在奎森公爵的地盘里,他的任务便是与各种各样的对手角斗,。
狂暴的兽人以及凶兽,与他一样同样操控机械甲胄的亡命之徒,或是统领魔法的元素使。
但一次的报酬比他先前十次加起来还要多。
狄尔泽只记得那只体格庞大的狼人被他抵住腹部,死死地压在地面之上,漆黑的面甲上洒满猩红的液体,刺鼻的腥味透过缝隙冲进他的鼻腔。
他对上那双狂暴愤怒的兽眸,右臂齿轮滚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锋利的弯刃弹出,映出毫无波动的紫眸。
随即人们似海潮般涌动,狂热的呼喊盖过凄厉的吼声,鲜血染湿地面,甲胄背后的能源包与此同时也枯竭脱落,少年的背影在白色的蒸汽中却孤单地像一颗橡树。
要在克罗特镇生活下去是一项艰难的任务,狄尔泽并不是声名显赫的贵族公爵,也没有划定的固有资产以及可以每月按时领取的供金,属于他的真实身份是...低贱的奴隶。
他并不属于这里,东方大陆与教皇国的北部交界才是他的真正故乡。
那里名为古蒙,是一条山脉,同时也是一片禁忌之地。
自古以来东方大陆国域之宽阔,物资之丰盛,令西方众多权贵高层垂涎欲滴。
而传道士团带回的礼馈以及速描景象事物的画卷也使他们更加确认征服东方的雄心。
画上那如莲花般圣洁的东方巫女,柔袖微掩脸颊,长发飘散,即使是黑白双色,仍能看出那动人心魄的美,眼眸像是泉水般流转着清澈的光,那些观画的贵族们几近忘却了呼吸。
还有沁人心脾的清茶,名贵瓷器,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难以想象东方到底是一片怎么宏伟瑰丽的景象!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让人神魂颠倒,贪婪终是战胜了虚假的公约。
战争爆发了。
教皇国联合起周边数个附属国。
龙牙铁骑,狮心禁卫军,圣裁军团...
这股足以碾碎一切的钢铁洪流向着东方进军,装配着各式武器的机械巨人开路破山,元素法师吟唱着晦涩的符文,掀起狂风,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而狄尔泽居住在古蒙的一个小村落,地势的分离使他们同时受到两种不同文化的侵蚀,以至于被所有人视为了异类。
在那一刻,灾难突兀地降临到了这个小村庄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