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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扫了眼跪在下首,已然汗湿了衣襟的传令太监。我朝着皇叔天真一笑,手指那太监眨巴着无辜的眼说:“还不是皇叔的传令太监。传个圣旨还要薇儿下跪,薇儿不依,他就吼薇儿,薇儿好怕!”说着,又习惯性地往他怀里乱拱。

“哦,是吗?”轩辕无忌懒懒张口,眼神扫下那太监,语气不急不缓道:“小顺子,你果真吼了朕的薇儿?”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传令太监听了轩辕无忌的话,竟然忙不迭地磕着响头来,嘴里不停地叫着“饶命”。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好有趣,太监畏惧温和的皇帝,怕死的求饶。于是,我没心没肺地窝在皇叔怀里大笑。

只听轩辕无忌接着用他一贯的慵懒的语调说:“小顺子,以后记得,朕的薇儿想站着接旨就站着,想坐着接旨就坐着,他人不得置喙。”

“是,皇上!”传令太监连连磕头应道,不着痕迹地抹着额角滚落的汗珠。

“起来吧,把圣旨的内容给朕大声念出来听听。”轩辕无忌玩弄着我的一撮发丝道。

“是,皇上!”但见那小顺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抖着手摊开黄色的圣旨,尖着嗓门念:“奉天承运,大嵇皇帝召曰。念司徒一家为国尽忠,居功显赫,司徒大将军一生兵戎,死而后已;司徒夫人端庄典仪,堪为妇人典范,司徒一家鞠躬尽瘁,为国捐躯。今特赦封其女司徒珞薇为‘珞薇公主’,彰其功勋,颁布黄榜,公告天下。钦此,谢恩!”

“万岁万岁万万岁!”圣旨宣读完毕,我珞薇宫里的一干太监宫女立刻磕头谢恩。尽管我还小,但我也大概知道这圣旨里的意思。这意思不就是,自此以后,我不再是司徒府的“珞薇郡主”,而是皇宫里的“珞薇公主”了?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太监宫女齐齐大呼。

我不解地看向皇叔轩辕无忌。

皇叔微笑地向我点头,道:“薇儿,这是朕给你的补偿,你的父亲为国捐躯,母亲随着殉葬,堪堪司徒一家,只留下你一人,朕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不过相信朕,朕会给你最好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和名分。”

我点头,似懂非懂,却笑得灿烂。

突然,轩辕无忌视线转移到下首,他盯着那太监小顺子大声道:“来人,将小顺子拉下去,杖毖!”

顷刻,珞薇宫里一片寂静,连叶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讶异,带着惶恐,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随着轩辕无忌的声音落下,外面立马走进来两位御前侍卫,他们毫无表情地架住小顺子便往外拖。小顺子求饶的声音一声声敲击着我的耳膜,我害怕地闭上眼,躲进皇叔的怀里。

小顺子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最后完全消溺不闻。

因为害怕,我忘记了帮小顺子向皇叔求情;因为害怕,我的眼帘里除了红色,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了;因为害怕,一条人命就因为这样,一去不复返。

六岁这年,我成了大嵇朝第一位公主;六岁这年,我成了公主,却害死了一个生命。

六岁这年,我得到了什么,却失去了更多。

“参见珞薇公主,公主金安。”我穿着御衣坊新送过来的“百罗裙”,蹦蹦跳跳地往皇叔的“龙吟殿”而去。

粉色的百罗裙卷袭着碧色的莲花摆,随着我的一跳一蹦而翻腾活跃,好不娇俏。我趾高气昂地跑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我贴身侍女翡翠和珞薇宫的一干太监宫女。

东西十六宫,皇叔的“龙吟殿”紧挨我的“珞薇宫”,不远,却也不近。经过长长的红色走廊,弯曲的庭院小径,再绕过御花园和细长的滦河,翻过一座假山,便到了“龙吟殿。”

“珞薇宫”本为先皇后的寝宫,前名为“凤鸣宫”。在我入宫前,皇叔轩辕无忌的皇后庾纯氏,我的表家姑姑,本入住在此。但我进宫后,皇后庾纯氏便搬了出去,轩辕无忌遂将“凤鸣宫”改名为“珞薇宫”,赐予我。

一路上,无数的太监宫女纷纷向我请安,为我让道。一方面是忌畏我如今的公主身份;另一方面,也是畏惧龙威恩宠。

尽管我才六岁,但我却从身边的宫女太监嘴里听到了许多关于宫里的趣闻。比如,皇叔又封了哪个名门闺秀为妃;比如,哪个宫的嫔妃受宠;又比如,这个妃和那个妃有什么过结,她或她又得到了皇叔的什么赏赐……

宫里边本没有秘密,负责我修容礼仪的嬷嬷总喜欢在我耳边如是说着。就像那日,皇叔封了我“公主”,又为了我而杖毙了一名他身边一向得宠的太监公公……然后,这件事就在皇宫里及其快速地散播开来。

我,珞薇公主,一下子晋升成了后宫里的名人。渐渐地,轩辕无忌的嫔妃们开始有一会没一会地往我的珞薇宫里钻。金银珠宝,高参补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几乎堆满了我整个寝宫。

六岁的我,成了大稽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六岁的我,成了众多妃嫔讨好的对象;六岁的我,成了日后能左右整个大稽的女人。当然,这是后话。

皇叔轩辕无忌的“龙吟殿”很快出现在我眼前。乐不可支地跳到禁闭的殿门前,正欲推门往里走,门前守卫的两名御前侍卫齐齐弯膝,给我行了个礼道:“属下参加珞薇公主,公主千岁。”

“起来吧。”我尽可能地挺起胸膛挥了挥手,故意粗着嗓子,端着傲慢的神情道:“皇叔在里面吧?”

身后跟上来的翡翠急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替我拂去稍沾微尘的裙摆。

“禀公主,皇上正在殿内与大臣议事。”御前侍卫恭敬答。

“哦。”我点头,伸出手,抬起小小的脚,往里跨。

“公主留步。”俩侍卫“叮”的一声,横出他们手中的长枪拦住了我的去路,“公主见谅,皇上吩咐,议事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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