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安平镇,总是格外的安静,似乎空气也不再传播杂音。尘世的喧嚣被这场雨洗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初霁的天空,令人格外的舒适。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远处,悠悠传来一阵读书声。
“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李云靠在窗户边上,手里捧着《大学》,望着远方,若有所思。良久,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世人皆在博取功名,皆以能造福一方为荣,以为发扬圣人之精神。但却不知,家不可教,何以教天下。”
想起前两天发生的事,李云满腔愤慨,越想越气,最后只能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天前,与李云一起在草庐求学的赵杰,把来草庐给他送伞的母亲急急忙忙的赶出去,同窗问到,却说不认识不知道哪儿来的老妇人。那一幕,刚好被李云看到。
别人不知,李云和赵杰住在同一条街,心里确是很清楚。那老妇人,就是赵杰的母亲。赵杰的父亲早年间专门帮人看风水的,很多士绅都请他看过风水,听说还去过沛京,赚了很多钱,但一直没有孩子。后来赵父把所有钱都捐了,回到家乡,经营一家办白事用的纸货铺,才得一子。因为经营纸货铺,平时很多人都不愿与赵父一家亲近,怕沾染晦气。
所以赵杰在同窗面前,从来不提及其父母,才出现了两天前的那一幕。
“叮叮叮……”
一阵打铁神传过来,李云知道隔壁喻师傅又开始打铁了。从小到大,除了读书,李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跑到隔壁去看这位喻叔叔打铁。这位喻叔叔打铁,除了自己儿子,就只让李云在一旁观看。
李云脸上露出一丝期待,想了想,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这打铁啊,打的是铁,磨的是心性!”
“这铁里的杂质,只有一点一点磨灭,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切记半途而废!打铁就是打心!”
刚到门口,就传来喻师傅的声音。声音粗狂,但是讲的却很有道理。李云看到他右手拿着铁锤,左手拿着夹子夹着一块烧的通红的铁,正和自己儿子说话。
李云一直觉得这位打铁的喻叔叔不简单,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汉子,每每打铁,眼神中都透露精光,锤与铁之间,铁花与火花相互辉映。
如果不是打的只是些日常用的刀具,什么砍刀,镰刀之类的,李云好几次在打完以后,都觉得一把绝世神兵将要出世的感觉。只是这位喻叔叔打出的铁具,却很少卖人,李云觉得很好的刀具,喻师傅总是摇摇头,觉得不满意,然后融掉重新打。
而且李云心里一直觉得这个喻叔叔以前肯定是个读书人,每次他教导自己儿子的时候,都说的很有道理,博古通今,很有学识,连给自己儿子起的名字也不像一个打铁匠家的孩子,不过小名却很像。
“喻叔叔,你又给逸飞讲什么道理呢?”李云问道。
还不待喻父说话,逸飞便转头过来说道:“是小云子吗,快过来,父亲又在打铁了!”
“喻叔叔好!”李云边走边笑边说道。
喻师傅对李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喻逸飞是李云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小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喻逸飞从小身体便不太好,显得瘦弱,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小时候李云经常招呼他,不让他被别的人欺负。两人便是最好的玩伴。
记得有次很小的时候,李云以及喻逸飞,还有几个街道上的小孩,在一起玩耍。喻逸飞突然晕倒,那时,李云二话不说,背起他就往喻家跑。摔了几跤,咬着牙终于把他送回了家里。李云还记得喻父看着自己儿子晕着时候的表情,充满着急和担忧。向李云说了一句“这个恩情我记下了,日后报答!”便把喻逸飞抱着走进了屋里。
第二天,李云去看望喻逸飞的时候,喻父让李云吃了一颗药丸,说是强身健体的,然后给了李云一个铁铸的护身符,除了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喻字以外,和世面上的护身符一样,李云知道这是喻父自己铸的。李云吃了药丸以后,觉得身体暖洋洋的,精力十足。李云好奇为什么这么好的药丸不给喻逸飞吃,喻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逸飞的身子不好,这药太补扛不住,并叮嘱李云要将这护身符随身携带。
后来李云进了草庐,都说科考入仕才能光宗耀祖,但这位很有文化的喻叔叔,却从来没想过让自己儿子也去学。平常也不让逸飞打铁,只是教他很多打铁的道理。
两人从小一起玩耍,如今两人都有十六岁了,已是翩翩少年了。只是喻逸飞依旧显得瘦弱。
两个少年短暂交流以后,并没有太多的话语,因为两个人都专心地看着喻父打铁。
铁锤每次落下,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味道。烧的通红的铁块,在一锤一锤之间慢慢变形,每一锤落下,铁块就会缩小一点,随着火花飞出,杂质就会变少一点。
正当两个人全神贯注的看着这奇妙的变化时,一声惊雷,喻父突然听下了手上的动作,猛的抬起头看着眼天上,嘴里喃喃地说道:“这天终究还是要来了……”然后低头看了眼喻逸飞,便转身回到了房里。
留下的两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互相看着对方,似乎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但都没有结果。
这时,喻逸飞一脸坏笑的盯着李云,然后又看了看李云腰上挂的香囊问到“这是哪家的大小姐这么有眼光,看上了我们家的小云子!”
李云脸上一红,结结巴巴的说道:“不……才不是,这……这是我街上买的。”
喻逸飞一脸不信的,然后又满脸坏笑的说道:“这香囊我也好喜欢,要不你送给我,赶明儿我也买一个一样的还给你。”
“不!不行!”李云听后一惊,立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