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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谎言与真相

“东阳王不用在前面招待宾客么?”步青衣不动声色,泰然自若。

“场面上的事,有远书去招呼就够了。”裴赞缓缓走入亭中,与步青衣擦肩而过,面向湖心负手而立。他稍作沉默,开口时多了几分沧桑味道:“有些话,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特地邀郡主到此,就是想打破这个僵局。”

步青衣没有贸然回应,她静静站在裴赞身后,袖中短剑蓄势待发。

“凝香楼远书与郡主发生争执,尽管墨归和远书绝口不提,我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此事,也因此更多了几分希望,觉得郡主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裴赞缓缓转过身看向步青衣,眼里微微泛红,似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步青衣耸肩:“早知道那位是东阳王的小公子的话,说什么我也不会出手。”

“不,不,出手就对了,这样我才能猜到……”裴赞愈发激动,声音也随之颤抖,“你,就是青烟吧?!”

藏在袖中的指尖动了一下,短剑却没有出手。

裴赞的表现与步青衣预料不同,看他神情不是害怕紧张,而是激动感慨,这可不像是叛徒该有的表情。

在步青衣犹豫不决时,裴赞眼中的激动已经化作泪水流下。他显然已经认定步青衣就是当年的青烟,长袖掩面,泣不成声。

“十三年了,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年。步姑娘可知道,这十多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白天我要强撑着,拼命在这暗无天日的都城咬牙活下去,就为了能保护那些残余未死的阁中子弟。夜里我总是被噩梦惊醒,梦见那一天……那一天无能为力的自己。从出事后到现在,我没有一天不背负着解散乱雪阁的罪名,甚至还要忍受许多人对我的怀疑。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你和阁主……”

步青衣心口猛地一震,脱口道:“阁主尚在人世?!”

“我也不确定在不在,只是一日未见到阁主尸骨,我便不愿承认他已遇难。”裴赞抽泣几声,擦了擦眼泪,“当时我在阁中苦等阁主凯旋,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们半路遭遇埋伏的消息。后来阁主传血书回来,说因遭叛徒出卖暂时不能露面,还说步姑娘你身受重伤于寒洞中冰封……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你和阁主,阁主却再无音讯传来。”

裴赞还说了许多自责的话,步青衣一概没有听入耳中。

顾朝夕并没有在叛乱中死去,他可能还活在世间某个角落。这消息让她一瞬悲喜交加,根本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其他事情——他可能还活着,这自然是最好的消息;但多年没有音讯,是否说明他状况不佳?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连回到乱雪阁都做不到?

矢志复仇的步青衣本以为在经历漫长冰封后,自己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可没想到,只是一点点与顾朝夕有关的线索,竟让她方寸大乱。

曾经代表她的一切的男人,至今仍是。

用了好半晌才勉强平复剧烈起伏的心绪,步青衣极力保持冷静,追问道:“关于阁主的下落,你还查到什么其他线索吗?当年究竟是谁出卖了阁主,可有追查清楚?裴副主又为什么要解散乱雪阁投奔朝廷?”

“这些年我从未放弃寻找阁主,只是人海茫茫,之后又没有半点音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裴赞长叹口气,目光悲戚,“步姑娘比谁都明白,乱雪阁是堆积在尸骨上发展的,昔日各门派不敢与乱雪阁为敌,皆是因为惧怕阁主。阁主失踪后,那些对乱雪阁恨之入骨的门派纷纷前来寻仇,我们的子弟死伤惨重,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选择了投靠朝廷。阁主不在了,至少我得保住那些追随我们的子弟啊!”

步青衣娥眉微蹙:“出事后,只有你一个人忙来忙去?墨副主呢?”

“墨长亭吗?他……”仿佛是被触到了痛处,裴赞按着心口喘着粗气,许久才又继续道,“步姑娘问我有没有找出叛徒,墨长亭,就是我的回答。”

这日,步青衣第二次被震惊。

墨长亭就是出卖顾朝夕的叛徒?这怎么可能?!

顾朝夕之下有两位副阁主,一个是裴赞,另一个就是墨长亭。裴赞年纪长于顾朝夕不少岁,一直被当做长辈予以尊重;墨长亭的年纪则与顾朝夕相仿,二人性情也颇为相投,只是墨长亭更早成家,早早就没了对名利的追逐,一心帮顾朝夕打理阁内事务。

可以说,一贯多疑的顾朝夕只有两个深信不疑的人,步青衣是其中之一,而后便是墨长亭。因着这层关系,墨长亭是唯一一个步青衣见过面的乱雪阁管事——不止阁中事务,顾朝夕日常起居生活也都是墨长亭负责安排,十余年从未出现过差错。

这样一个与顾朝夕兄弟相称的人,怎么会是背叛他的真凶?

“阁主与墨长亭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阁主失踪后,我用了半年时间逐一排查阁中子弟,其中一个叛徒因心生内疚,且担心阁主回来后会报复,便把墨长亭阴谋背叛的前前后后和盘托出。说真的,我也很难接受这个结果,我总觉得……总觉得阁主对墨长亭的情意,远胜于对其他人。”

裴赞叹息连连,仿佛忘了身边还有步青衣在,望着湖水自顾自呢喃。步青衣也不打断他,就那样站在傍晚的冷风中,如若一尊白玉雕像。

“得知真相后,我立刻带人去抓墨长亭。许是他知道难逃一死吧,在我们到他家之前,他一把火烧了房子,和妻子一起活活烧死在房中。他这一死,为什么出卖阁主,有没有其他人在幕后指使,所有一切就都和他一起掩埋在黄土之下,再没有人知晓了。短短半年失去阁主和一位副主,剩下我一人着实撑不起乱雪阁,所以我……”

说到后来,裴赞再也说不下去,只留下一声声长吁短叹在风里,吹走,消散。

步青衣细细玩味他所叙述的过程,并未找出任何漏洞。不过她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彻底相信裴赞所说,仅仅是暂时收起了短剑和杀意。

一家之言,不足为据,她还要亲自追查。

“这些年委实辛苦裴副主了。”朝裴赞微微一颌首,步青衣佯作信任,“说起来,裴副主既然怀疑替嫁的青玉郡主就是我,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说明?我之前有所误会,差点以为裴副主才是背叛阁主的人。”

裴赞摇头苦笑:“步姑娘冰封未死一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不敢贸然接触一是怕认错人,万一因此走漏了风声,或对步姑娘不利;二来也是担心步姑娘怀疑我,太主动的话,大概会造成误会。步姑娘,你是阁主最亲近的人,当年我没能保护好阁主,如今绝对不能让你也身处险境。所以,还请体谅我的隐瞒。”

说得好听,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事情我都了解了,有些细节还要回去仔细想想,今天就不再打扰。”天色将黑时步青衣起身道别,假装不经意道,“对了,宴席上怎么不见世子?这些日子他总是替裴副主来与我接触,越发熟悉了。”

裴赞脸色微微一僵,旋即无奈道:“让我打发去祠堂抄经文了。墨归这孩子,我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好像总觉得我这个做父王的不喜欢他。我有心栽培,所以对他要求更加严格,可他总是任性妄为不听命令,还无端猜测我偏心远书。我真担心有朝一日他闯下什么大祸。”

步青衣淡淡一笑,不置评论,顶着轻微飘起的雪花离开水榭。

满怀愧疚、忠心耿耿的乱雪阁副阁主和多疑善妒、自我加戏的傻儿子?

还是老奸巨猾、善于演戏的东阳王与看破真相、心怀反意的清正世子?

裴赞口中的真相,以及裴墨归还未来得及说出的秘密,又是否能够对应上呢?

经历了裴赞主动亮明身份表忠心后,步青衣心头的疑问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她急需得到更多线索来判断究竟可以相信谁,谁又是搅乱浑水隐瞒真相的那个人。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继续逗留广陵王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步青衣没有再回到宴席上,而是径直离开王府。

顺着原路返回时,又经过白天与裴墨归交谈的偏僻院落。站在门口停留片刻,步青衣眼见落下的雪花将积雪上的痕迹填满、抚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愣了愣,转身离去。

纵是游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步青衣终归是平民布衣,对朱门深宅了解不多。因此她并没有发觉院子另一端角落里突兀摆放的水缸有什么不妥,自然也不会发现,水缸之后的地面有一道暗门,经幽深甬道直通十尺之下的密室。

那密室空旷冷清,仅靠十几支烛台照明,占据密室一半有余的水坑倒影着昏黄烛光,有种沉浸噩梦之感。水坑中央竖立着交错成十字型的铁木,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固定在铁木上,镣铐拘束的手腕溃烂恶臭,显然被束缚在此时日已久。

水坑边沿,玄色身影默立,指间一根细长银针泛着冷芒。

水牢里唯一的囚徒微微抬头,嗓音沙哑却淡然:“有段日子没见了,墨归。”

裴墨归嗯了一声,迈步走入水中,缓缓接近被黑暗笼罩的囚徒。

“今天步青衣来了,就在上面的院子里和我说话。只可惜她没发现你就在这里——也怪不得她,有谁会想到呢?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水牢中的人,竟是传闻中已经死去的乱雪阁副阁主,墨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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