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样的人,燕卿卿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能大致上看出个七八分来。
昨夜被简印堵住了去路,醒来后虽被五花大绑,但总体上,并没有虐待或是如何下狠手。
梁才虽口出狂言,但这么久观察下来,也都只是在嘴皮子上逞威风,其中一方面定是有简印的命令,另一方面,她也的确能看出,这帮人不是自己所想象的草菅人命的恶种。
既然她要收复北境,那么民心自然是要好好安抚的。
此番燃眉之急,她帮是一定要帮的,不过,这一夜来受的气也是要出的。
简印能屈能伸,是个做大事的人,帮他,相当于自救。
燕卿卿心内盘算着,面上仍是故作深沉的一片,她动了动手脚,伸展下被束缚了一夜的筋骨,一瞥头,对上梁才圆瞪的跟两颗鸽子蛋似的眼睛,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管那狗蛮子是什么样凶神恶煞的主,既然它眼睛看不见,那便只能是任人宰割!”
燕卿卿豪言壮志,梁才闻言,从鼻孔里发出一记轻蔑的哼。
装什么大头,一会儿她见了狗蛮子,定吓得屁滚尿流。
一个手不拿五两的小娘们儿,真搞不懂寨主为何会求她。
燕卿卿无视他的讽刺眸光,给自己打气:“那狗蛮子再野蛮,到底是畜生,盘古开天辟地到如今,发展成如今人类的天下,这天地间,何时轮到畜生道肆意妄行了?”
简印眉头仍旧紧锁:“公主还是莫要轻敌,那狗蛮子的凶狠,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燕卿卿当然知道能让一堆莽汉闻之色变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但输人不输阵,气势方面永远都要做足嘛。
她横跨一大步,站在高处往下眺望。
此处是山峦之巅,一览众山小,山脚下绵延挨着的,的确是数千户人家,一路延伸到肉眼不能及处,但并未见到他们口中提到的狗蛮子。
简印看出她的想法:“阴山共分两座,我们所在的这一座,位于西边,而狗蛮子出没的,是在最东边的天坑里,以往,狗蛮子肆虐时,都会在此处被我们拦截,并不会跑出去伤害到百姓,若是光这么看的话,是看不到狗蛮子的行踪的,得去东山上,从那里的山头看,便能看到阴山天坑。”
“阴山天坑?”
“只是我们的便称,那处本是一个巨坑,不知何时,会跑出狗蛮子此类怪物来,于是我们便在东山头建立了哨岗,每日轮流值岗,观察狗蛮子的动向,今日公主听到的那声响,便是从阴山天坑里传来的。”
燕卿卿与简印这边不急不缓的一问一答,一旁的梁才一颗心都燥的干裂。
他急促的踱着步子,一刻不停:“寨主,时间紧迫,给个处理方案吧!”
简印回身,正要开口,燕卿卿此时插进来:“把你们寨子里有用的没用的绸布都拿来。”
梁才早就不耐烦燕卿卿,此时正好燃了火头,轰的下炸了脾气。
“人命关天,你就别添乱了!”
燕卿卿也没了耐性,直接睨了他一眼,眸光凌冽:“想活命的话,就闭嘴。”
梁才脸色涨的通红,瞥向简印,见后者丝毫没有站在他这边的意思,冷哼一声离去。
简印歉意的看向她,正要说些什么,燕卿卿摆了摆手:“先按我说的做吧,将绸布准备给我,越多越好。”
燕卿卿没有看走眼,简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并且平日里在寨子中的声望颇高,也不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筹集了一人高的绸布堆,摞在她面前。
燕卿卿按照《云耕地织》地册中的记载,吩咐着寨子里山匪布网,随后又翻遍了寨子,寻来不算太长的铁丝,围绕着之前布下的布网,镶嵌了一圈。
不到正午的天色,已经暗沉的宛若夜幕。
黑压压的天际如泼了墨一般浓稠黝黑,天际不时有光亮划过,劈开半边天。
一切算的刚刚好,再过一会儿,估计便是一场瓢泼大雨。
燕卿卿站在山头,简印落后其半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眺望,纵观整座阴山一圈,都被绸布缠裹,像缠足的老太太一般,带着一种吊诡的气息。
“寨主,它们来了!”
东山上的放哨山匪气喘吁吁的跑来,发丝已经被迷蒙的细雨浸湿,正在往下落着水滴。
燕卿卿不语,只凝神看着不远处,那里恰好围了一层绸布。
山上的天气,往往雨同雾是相携而来,毛毛雨钩织着细而绵延的针脚,那一层由淡转浓的雾,便是一针一线钩织出来的布,雾气一点一点袭来,将山周的绸布笼罩的快要看不真切。
忽而,一道白光由天际劈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轰——
白光的尽头,照亮了那五彩斑斓的,随意衔接在一起的碎布,而早就被雨水浸润透彻的绸布突然一阵颤动,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那镶嵌了一圈的铁丝开始炸出一路火花。
一簇簇火花,像极了盛开了的烟火,碎响间,燕卿卿突然瞳孔一缩。
她看到有一个狗不像狗,狼不像狼的怪物,浑身透着血色,狰狞着一双只有白色瞳仁的眼珠子,血盆大口间,唾液连连。
它一头撞在绸布上,忽而急速抖动,而后啪嗒一声,直挺挺的睡在地上,四肢还在小幅度的颤动。
随后,有更多的狗蛮子冲上来,无一例外,都在撞上绸布之际,轰然倒下。
燕卿卿身后的简印面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再看向她时,眼底多了一份敬佩惊喜。
“这只是暂时拦住它们,雨停了之后,便是它们逐渐苏醒的时候,你们要手脚麻利,在这场雨结束之前,处理了它们。”
燕卿卿从惊恐中抽回神,回头迅速对简印吩咐。
她发现,这些狗蛮子似乎不是光有蛮力的畜生,它们在冲上来一批,全军覆没后,后面的那一批狗蛮子似乎得到了某种警示,止步不前,甚至有往回跑的。
绸布终究只能解燃眉之急,且还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若想斩草除根,还得从从长计议。
看来,此番北境之行,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