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偏头看了一眼这腰牌,材质上等,周身鎏金包裹,贵气逼人,她微微一笑,“民女资质鲁钝,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敢收。”
沈医官已经比之前温和很多,“收下吧,刚才本官做了先行,稳住公主病情,你做了后招,救了公主,就当做,是本官的感谢。”
苏婳心底暗笑,这沈医官,什么功劳都敢抢啊。而且,给她这个牌子,不就是要捧杀她吗?她才不要。
“所以,沈医官医术高明,才配得上这个牌子,民女当真不敢。”她语气略带嘲讽,如同是一个巴掌甩过来。
沈医官脸色顿冷,而老太太则是忽然笑了笑,将令牌收下,“多谢沈医官,既然我们都是为了公主,若有什么差错,咱们的身家性命,都是枉然了。”
沈医官眯了眯眼,这老太太,拿了好处,还敢威胁她?只要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一起送命?她心底冷笑,苏家的人,是真的越来越有本事了。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她看到老太太送来的古画,正好收了礼物告辞。
“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了!”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哀嚎,几个人对视一眼,当即朝外走来,这是苏家的事情,沈医官自然避嫌先离开,
跪在青石板上的,是苏琴的丫鬟,不断地磕头,额头已经渗出血来,眼泪成河,看到苏婳出来,赶紧喊道,“二小姐,求你了,放过奴婢吧。”
苏琪快步走来站在苏婳身后,低声告诉她,“刚才你进去救公主,母亲便让人调查这件事,之后祖母的人也赶到了,查到了这个丫鬟。”
苏婳这才发现,苏琴也跪在一边的暗影里,小声地啜泣。
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冷哼,“还敢让二小姐救你?你不过一个小小丫鬟,居然敢去打扰公主!锦园多少守卫,你是怎么进去的?又如何让公主出来的?说!”
那丫鬟顿时哆嗦了一下,唇角都被咬出了血。
苏琴更是害怕,哭着看李炫清求救。
“琴儿,”李炫清顿时冷了脸,本来想要找一个替死鬼,没想到老太太的人太迅速,她心底暗恨,却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管今日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这个丫头是你院子里的人,就是你的错,现在就去祠堂跟列祖列宗请罪!”
釜底抽薪!
果然是只老狐狸!
如此说了,别人再想惩罚苏琴,就找不到理由了!
而老太太显然是不满意,“看来,这个丫鬟倒是胆大。”
李炫清忽然跪下,泪眼婆娑,“公主那边的守卫是妾身安排,这一次公主出事,妾身管着家,却出现了纰漏,险些害了苏府,老爷,您尽管惩罚,妾身绝无怨言。”
做足了戏,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了,况且公主的事情有惊无险,沈医官还接受了老太太的丹青画作,不会泄露,若是府里面大肆惩罚,反而落人口实。
苏北城垂眸,心中有了主意。
而此时,苏婳却低笑,“母亲真是言重了,这丫鬟奴大欺主,跟母亲哪有什么关系,您这样说,那管理整个家的父亲,也得要跪祠堂了呢。”
苏北城顿时脸色一冷,是啊,丫鬟都是李炫清调教,更何况是苏琴的身边人!
“苏婳你什么意思,敢这么跟母亲说话!还有没有尊卑?”苏琴气的要起身动手,被苏北城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苏琪维护妹妹,气的反驳,“她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跟她说话的,你就有尊卑?”
老太太终于开口,却是揉着眉心,冷呵道,“我病了两三年,这个家却变……哎,阿城,我一把年纪,到底愧对了祖先,还是去庙山庵常伴青灯给苏家祈福吧。”
说着,她伸出手,想要握住儿子的手。
可因为衣服抽了线,袖扣扯开,而胳膊肘的位置,也破了洞,倒有点捉襟见肘的意思。
苏婳明白,当即掉泪开口,“祖母,您穿的如此单薄就出来,都怪孙女不好,让您担心了。”
苏北城顿时盯着她的袖子,刚才着急公主的情况,所以一直没有关心其他,现在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这般情景,刚才的怒火再次被激起,“阿清,怎么回事?母亲身上穿的就是你送的新衣?这料子,甚至还不如你身边婆子的好!”
李炫清身体一晃,想不到,老太太还有后招,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给老太太准备好东西,但……
她当即转脸呵斥身边的路婆子,“给老太太做的新衣,可曾送去?”
路婆子跪下来,磕头道,“早就送了过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奴婢们……”
苏婳眉眼微挑,“路婆子,你是质问祖母穿衣浪费?还是觉得凝晖堂的丫鬟婆子不被信任?”
不管哪一条,都是李炫清管家不善。
“无妨,老身今日出来匆忙,没仔细看,这些回去修补一下就好。”老太太叹息一声,无奈的摇头。
这种无奈的模样,深深刺痛了苏北城。
“都是儿媳的错,”李炫清当即跪下,贤惠大度,“不管中间是如何出问题,都是儿媳处理不妥当,让婆母委屈了,儿媳愿意接受惩罚。”
一句话,将她自己摘除的干干净净,反而都是下人搞错了。
“不必,”老太太满脸慈爱,轻拉着苏婳的手,“如今儿孙饶堂,老身已经心满意足,好了,今日的事情就这样吧,明日,我就去庙山庵祈福,让神灵免除咱们苏家的灾难。”
“母亲,”苏北城赶紧拦住老太太,弯腰施礼,“这个家还需要您来操持,您要是走了,要儿子怎么办?”
李炫清身体一晃,完了!
苏琴口快,“父亲,你让祖母管家,母亲呢?”
李炫清想要捂住自己女儿的嘴,可已经晚了。
苏北城冷呵,“那就跟你一起去跪祠堂,”说完,对着老太太施礼,“母亲,您受惊了,儿子送您回去。”
众人欢笑而去,李炫清还跪在地上,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苏琴吓得魂不附体。
“不用叫人,走,去祠堂!”李炫清咬着牙,将苏琴拉起来。
“母亲,可……”
“废物!”李炫清抹掉了唇角的血迹,“看不出这是人家的局吗?管家权交回去,你以为老太太会善罢甘休?”
“啊,是祖母做的?”苏琴也捏紧了拳头,“我就说呢,她一个病秧子怎么跑出来瞎参合,母亲,这可怎么办,你不管家了,以后周氏还不爬到你的头顶上?”
李炫清跪在祠堂里,看着满屋子的牌位,眸中迸着冷光,“说这些都还早,去送她点好东西,你那个淑妃给的玉镯也给她,让她放松警惕,呵,公主不是没事了吗?那就等到公主醒过来,你就……”
……
前厅,周姨娘还跪着,苏涣前来,恭敬的垂手说道,“周姨娘,您请起来,老爷说错怪了您,让您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去看您。”
周姨娘这才拿出了手帕擦了擦眼泪,被赵婆子搀扶着起身,“管家,多谢你了。”
“姨娘折煞小的了。”苏涣谦卑道。
赵姨娘搀扶着人走,“娘子,老爷怎么突然开恩了?张爽被抓到了,还指认咱们,老爷难道想通了?”
“呵……”周氏脚步顿了顿,抬眸看着星空,“李氏能在我这里安插人,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娘子,您是说,三小姐那里的人?哎哟,难怪,咱们一路走来没几个人,估计都跑到后院去了,这三小姐是惹了多大的祸患啊,老爷忽然想通了。”赵婆子震惊地看着周姨娘,这不是周氏第一次运筹帷幄,可这一次,明显是置之死地了,还能后生,真是可怕。
周氏眯着眼睛笑着,“老爷看重苏府的名声,有忌讳宫里那位,寻常不会动李氏,可如今,府里面除了那病秧子想要夺权,还有一个危在旦夕的公主。”
“娘子,您是将公主……”赵婆子赶紧捂着嘴,吓得语无伦次,“这,这可是要,要杀头的啊。”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周氏唇角微微一翘,“若是我没猜错,现在,管家权,已经不在李氏手中,至于公主,你去打探一下,看看病情如何,若是她出事,咱们都不好过。”
赵婆子应声而去,周氏继续走,只是刚走了两步,却觉得不对劲,她的眼神越发的锐利起来,朝着前面看去,“二小姐?”
苏婳就站在小道的尽头,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襦裙,罩着一件米色的披风,“周姨娘,别来无恙啊。”
周氏福福身,面色如常,“二小姐,夜晚天寒,您怎么在这里?”
苏婳微微一笑,“沈医官来的很巧呢,将公主及时稳住。”
周氏顿时放了心,她安排的事情,什么时候出过错。
“那真是太好了,苏家安全了。”周氏眉目染笑,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婳点头,“说起来,周姨娘的护卫祸乱后院,你却能全身而退,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