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赫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面,只有扫地的一个老年男人。
这老人穿着蓝色的麻布衣服,脸上都是皱纹,唇角干裂着,看到他们过来,想要说话,手抬起来,才发现,他右手的小拇指,没有了。
“你们找谁?”老人家的声音沙哑,就像是已经被老鼠咬坏的风箱,难听的很。
东方枫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皇宫不好吗,他为什么要来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东方赫拱手作揖,很是恭敬,“找您。”
老人家一愣,随后,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很多,“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找过老朽了。”
“是,今日除了我,还会有人来找您。”东方赫上前两步,“为了一年前的事情。”
老人家手中的扫把,当即落在地上。
发出一声闷响。
“一年前,我……”
“老人家,你想要离开这里吗?你的妻儿,还等你回去。”东方赫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老人家愣了愣,“离开?”他以前被主人困在这里,根本不能离开,只能在这里,了却残生。
“我真的能离开吗?你是谁,你能带我走吗?”
“可以,”东方赫语气温和了很多,“但是在此之前,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脑子灵光的很,绝对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因为,教训吃一次,就够了。
东方赫解开了自己的腰牌,丢过来,“这个,够吗?”
老人家看了一眼,当即浑身一颤,人已经瘫软在地上,随后又赶紧跪好,“王爷,奴才,参见王爷。”
“认识本王的腰牌,你在这里,也是关注着外面的事情,既然你的心在外面,人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老人家脸上露出了喜色。
……
苏婳的话,就如同是一块巨石落在水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苏北城猛地看过来。
那目光如电,又如冰。
“女儿的意思是,若是遇到凶手,您要如何处置?”
赵婆子不断的磕头,“老爷,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您也知道,奴婢在府内多年,对苏家是忠心耿耿,不敢说有功劳,但是苦劳也一定有的,求您了!”
苏北城还是不说话。
赵婆子又接着叩头,直到是额头都出了血,“奴婢本来打算,要在苏府伺候老爷夫人一辈子的,就算是奴婢的表兄做了官来接奴婢,奴婢也不想走,如今老爷若是不能给奴婢做主,奴婢可真就死路一条了啊,若是奴婢的表兄前来,还请老爷,让他将奴婢尸骨带回去。”
她再次磕头,“奴婢,叩谢老爷了。”
周氏轻轻拉了拉苏北城的衣角,“听说,赵婆子的表兄在江州做了县令,过段时间,应该会调任。”
县令虽然不大,可若是知道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一个奏折到了皇上那里,之前的努力,就是白费了。
可苏婳的能力,的确……
苏北城难以取舍。
老太太也皱着眉,本来想着只是一个奴婢,到时候将人暗地处理了,也不会如何,却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亲戚。
苏琴最是喜欢苏婳倒霉了,当即给身边的人一个眼色,那个人赶紧离开。
李炫清也看到了她的小动作,皱皱眉,“做了什么?”
“我让人,去请京兆尹了。”苏琴满脸得意,今天真是好事连连啊。
李炫清倒是不反对叫京兆尹过来,只是,大家的视线从周氏转移到苏婳的身上,今天想要收拾这个贱人,就要再废一番周折了。
赵婆子还在哭,甚至跪行到苏北城的身边,“老爷,求您了,求您做主啊!”
“好,”苏北城捏了捏眉心,“今日,我就在家里面审一下当年这件事,若是找到凶手,我就送到京兆尹,不管是谁,不管京兆尹如何处理,我都不会干涉了。”
赵婆子顿时感动地泪流满面,又看了周氏一眼。
苏北城叹息一声,似乎无奈至极,摆摆手,对着身边的苏涣说道,“去吧,将苏秋生找来。”
苏秋生?
李炫清心头一跳,这个名字,好耳熟。
苏琪却是激动不已,抓紧了苏婳的手,“婳婳,这个,就是我的师父,传了我很多针灸的办法。”
苏婳的确是惊讶,她一直以为,苏琪是自学成才。
“姐,这个人的人品如何?”
“喂,你这是怀疑我?那可是我的师父!”苏琪气的很想拧苏婳的耳朵了。
……
苏府门外,东方枫最里面叼着着一根草梗,看着苏秋生进了苏府,笑得有点邪魅,“三哥,这次,你这么默默无闻帮助小狐狸,她不知道可怎么办啊。”
东方赫脸色不善,似乎要打人。
东方枫嘻嘻一笑,“喂,三哥,我真的很想知道,苏秋生到底有什么本事,你要对他那么客气。”
记忆之中,就算是父皇,三哥也是该怼就怼啊。
“医术一绝。”
“啊,那不是小狐狸吗?”
东方赫拍了拍他的后脑,“我的府上,父皇让人送去了不少的核桃。”
“恩,咋了?”父皇宠爱三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堂堂五皇子,一点都不嫉妒的好吧。
东方赫低低一笑,“我会让人,全部给你送去。”
“啊,真的吗,这个是咱们西陵国的特产,那个算盘精,应该喜欢吃。”
“如意公主不用吃,但是你,必须补补脑子。”
东方枫站在原地愣了三秒。
不对啊!
“喂,三哥,你怎么骂人啊!”
……
等待的时候,苏家的人,没有人说话。
整个大厅内,沉默的诡异。
似乎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个气氛。
赵婆子瘫软在地,周氏已经靠着苏北城坐下,李炫清安然站在一边,苏琴一脸喜色。
只有苏婳,面不改色,从头到尾,神色都是淡淡的。
似乎这一切,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苏琴心里冷哼,装什么装,等一会儿苏秋生来了,看你还怎么装。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苏琴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低低的说,“母亲,这一次,一定要苏婳好看,等她去了京兆尹的大牢里面,我一定要亲自去教训她。”
“闭嘴,”李炫清如今倒是佛系了,都是她的敌人,除掉谁都可以,“如今事情还没定,不要将心思都写在脸上。”
苏琴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这一次,苏婳就是死定了。
苏秋生,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刚刚五十五岁,可岁月似乎对他更无情一些,在庄子里面一年多,好像是老了十几岁,若是说他有七十岁,也是有人相信的。
而且,苏婳发现,他很瘦,脸色也不是健康的样子,其实,虚弱不堪。
苏琪看到他的时候,激动不已,当即要上前认师父,可刚走了一步,却是顿住,一个是因为,两个人商量好,不能在外人面前说明彼此的关系,再就是,苏琪发现,她的师父,似乎,命不久矣了。
苏婳轻轻反握住苏琪,轻轻开口,“姐,缘来缘去,终究一散。”
话音刚落,苏秋生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发黄的瞳仁之内,目光却是犀利。
他似乎是看透了什么,在心里面点点头,总结了一句话,是长寿的命数,却也命途多舛。
“老奴见过老爷,见过老太太,见过夫人。”
他对着曾经的主子都拜了三拜,在看到老太太的时候,目光一顿,心里顿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伤之感。
没想到,老太太比他走的早啊。
“苏秋生,”苏北城看到他,点了点头,“你在庄子上,可好?”
“托老爷的福,秋生一切安好。”他拜了拜,“只甚是想念老爷。”
苏北城看了一眼一边哭的几乎昏厥的赵婆子,又看了一眼脸色倔强的苏婳,揉了揉眉心,“一年之前,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去庄子吗?”
“是。”
“好,那就将当时的事情,徐徐道来。”苏北城神色严肃,语气威严。
苏秋生拱拱手,跪正了身子,而一边本事一脸颓败的赵婆子却像是忽然有了精神,死死盯着苏秋生。
“当时,奴才正在打扫水边的地面,便看到赵婆子的儿子拿着风车玩耍,到了水边。”
“然后呢!”赵婆子很激动,拽住了苏秋生的衣服,还是被一边的苏涣拽回去按住。
苏秋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才继续说道,“很快,二小姐便也过来,想要那孩子手里面的风车,只是孩子喜欢的很,不愿意给,两个人便产生了争执。”
话,戛然而止。
剩下的话,不敢说。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我求你了,求你了!”赵婆子疯狂磕头。
老太太猛拍桌子,“说清楚!”
苏北城不耐,“继续!”
苏秋生这才开口,“是二小姐不小心,将人推进了水中。”
“啊!”
赵婆子捂着胸口,猛地大叫一声,目呲欲裂。
转而,扑向了苏婳,“你这个蛇蝎女人,还我儿子,还我,还我!”
“京兆尹,王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