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彭扬来看陈云径,她仿佛知道后者要出门一般,带来些金银袍服以及骏马美食。
“我爹问你,什么时候去府上住住?”
彭扬说话的语气像玩笑,眼神却斩钉截铁。
陈云径被吓到,拉她到四下无人之处,苦口婆心道:“大小姐,你爹不知所以,你也不知所以?那天事情你忘了?明明是咱们一起被人家救了。”
彭扬道:“你没听说过么?只要撒了一个谎,后面你就得撒无数个谎去圆这个谎,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我看你挺有办法的,连我住哪都知道。”
“你可别冤枉我,我爹直接让我过来的,是他打听的。”彭扬无辜道。
陈云径想了想,脸上现出几分笑意:“要不这样,东西我收下,去府上住就免了。”
“想得美。”彭扬板脸道,“不帮我圆谎,还有脸要我的东西。”
陈云径犹豫片刻,道:“好歹是共患难的交情,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准备出门。”
“去哪?”
于是陈云径将青冥峰涵虚观之事一股脑儿告诉彭扬,本指望她会信服然后留下东西,岂料自己只猜对一半:这丫头听完后不但决定留下东西,还决定留下人——她要一起去。
“别闹了。”陈云径劝阻道,“风云镇以外的世界我见都没见过,怎么护你周全。”
彭扬反问:“谁要你护了?”
“总之就是不行,没得商量。”陈云径恶狠狠道。
彭扬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不行是吧,那好啊,我告诉我爹,看谁斗得过谁。”
这句话以后的一炷香时间,二人陷入沉默,谁也没说话,直到莽三拎着一只烤鸡两壶老酒出现在二人面前。
“你来干什么?”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莽三见二人,笑着拱手:“没想到陈公子和彭大小姐进展如此之快,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们喜酒啊哈哈哈…”
“喝个屁。”彭扬不悦道,“这负心人准备跑路。”
“负心”二字陈云径听的诧异,指指莽三道:“彭大小姐,你是不是演戏演过头了?三哥何许人也,内幕他都知道的好不好。”
莽三拍拍胸口道:“我莽三知不知道,要取决于彭大小姐希不希望我知道。”
彭扬早料到他会帮自己说话,洋洋得意道:“是吧,快说说看,这人有多负心。”
莽三得大小姐令,肆无忌惮信口开河,张嘴就是一通没鼻子没脸的说道,仿佛眼前站的并非陈云径而是陈世美。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山盟海誓的版本通通从莽三口中冒出,有的版本里甚至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结局无一例外是陈云径负心薄幸。彭扬听的美滋滋,陈云径却直打呵欠。
不待他说完,陈云径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够了,三哥,你说了快半个时辰了,适可而止吧。”
“你干嘛,让他说。”彭扬急道。
“你…呜呜…哇哇…”莽三被捂住嘴巴,说了什么大家都没听清。
“好了,大家都别闹了。”陈云径正声道,“我此番出门,是要学本事除妖怪的。你们难道忘了,那天遇上妖怪,大家都手足无措,若不是仙人相救,我们现在怕是在地府里闹腾。”
莽三听到这话,垂下头来,叹道:“陈兄弟说的对,你志向远大,不像我,七尺男儿,只在这弹丸之地整日靠溜须拍马混吃等死,实在惭愧。”
陈云径见说服了莽三,很是开心,再稍微说说,估计彭扬也能说通。岂料莽三惭愧了一会儿,忽然张口道:“所以陈兄弟,我决定和你一起出门见见世面学学本事,真有什么事大家路上也有个照应。”
“啥?”陈云径瞪大眼睛看着莽三,像看着什么不世出的怪物。
彭扬点点头道:“孺子可教,啥也别说了,当初大家一起活下来,如今要走大家一起走。”
事态发展成这样,陈云径万万没有想到。不等他反驳,二人各自打道回府收拾行装。陈云径暗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抓上金银跨上骏马,扬鞭便往镇口跑去。但后面的事态陈云径更加没有想到——跑到镇口时,二人已经端端正正骑在马上等他。
“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别废话了,我们走吧。”
彭扬说完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陈云径摇摇头,策马跟上,莽三识趣地殿后。
彭大小姐比陈云径想的要聪明,她出门除了带钱带衣服带马外,还带了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明,风云镇往北三十里路,便是南阳城。南阳城四通八达,要去任何地方,都得从那起步。但三十里路当中有一处叫黑枫林的地方,上面只写了短短四字:“凶兽出没。”单单这一个“凶”字,就足以让大家提心吊胆。
莽三率先发表看法:“不妨,我带了兵器。”
言罢他掏出“祖传宝刀”晃了晃,欲拔出让大家观摩,“嗯”了半天硬是没拔出来。
陈云径客观评价道:“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你刀没拔出来我们就已经归西了。”
莽三递过刀:“要么你试试。”
陈云径接刀拔了拔,也没拔出来。
彭扬看不下去了,道声“给我”,抢到手中摆弄一下,“沧啷”一声抽出刀来。只见此刀背如雪花,刃泛寒芒,着实是把好刀,稍一挥动便有“嗖嗖”声传来。
莽三见她拔出刀来,忙道:“大小姐女中豪杰,力大无穷,果然厉害。”
彭扬“呸”一声道:“厉害个屁,刀柄上有暗扣,按住就开。”
三人说说闹闹,一路前行,不知不觉走了十几里,一片枫林出现在眼前。说来奇怪,深秋时节,枫林尽染,理应红彤彤一片。可此处枫叶尽是墨染一般黑,林间也是死气沉沉,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彭扬看看面前延伸入林的小路,又看看地图,道:“要去南阳城,便只有这一条路了。”
陈云径道:“那还等什么,上路吧。”
莽三道:“二位,这林子看起来邪乎的很,要不咱再商议商议。”
但他口中的“二位”都没有搭理他,一前一后入了林。
“死就死吧!”
莽三犹豫再三,眼一闭心一横,也入了林。
策马行了一炷香时间,彭扬觉察到有些不对,地图上标的林子明明只有巴掌大小,怎么走得漫无边际。
陈云径也感觉异样,让大家放慢了速度,低声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了,感觉到了。”莽三几乎要哭出来。
“小点声,我还没说感觉到什么呢。”
“说不说都感觉到了。”莽三道,“咱走了半天,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啊。”
彭扬道:“地图上画的林子方圆一里地都不到,我们早该走出去了。”
陈云径道:“我听老人说,有种邪法叫‘鬼打墙’,是山精水怪设的障眼法,能让人原地徘徊到累死,然后捡个现成的吃。”
莽三听到这话,登时握紧宝刀夹紧马,如兔子般竖耳倾听,有什么风吹草动好及时开溜。
陈云径早看穿他的秉性,摇摇头道:“仨儿,你觉得真有什么会邪法的精怪要吃咱,你能跑的掉?”
“跑不跑的掉再说,总不能等死吧。”莽三理直气壮道。
“跑也行,刀留下总可以吧。”
“都说了,这是祖传宝刀,祖传的,哪能丢。”
……
“二位…”二人争的不可开交时,彭扬打断他们的争论,“你们看,前面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