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海与虞秋水驾起云头,直奔南阳城而来,不过盏茶功夫,已然到了将军府。下人连忙通报,叶洛凡亲自前来迎接。
宁云海见到爱徒,分外喜悦,但不溢于言表,只问他出行这段时间有没有疏远了功法。叶洛凡一如往常,“嗯哼啊哈”四字带过,惹得他暴跳如雷。虞秋水看着师徒二人你来我往,颇觉新奇,想起自己和冷寒星二人独处时情景。冷寒星乖巧寡言,自是个不错的徒弟,但与之相处却不似宁叶师徒这般有趣。
寒暄罢了,宁云海直奔主题,问起叶洛凡是否识得涵虚观的人。叶洛凡连连摇头。宁云海不由诧异,将阴七杀原话说了一遍。
叶洛凡听罢,哈哈大笑,转而将群仙宴上的故事说给他听,又将后来二人结拜之事和盘托出。在他心中,宁云海是整个九幽派里唯一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人。
宁云海听完群仙宴的事,随之一起笑;听了结拜这一截,又点头欣慰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虞秋水在旁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也亏你笑的出来。若洛凡不识涵虚观的人,咱俩的任务就艰巨了。”
宁云海听她这么一说,再笑不出来,眉头紧锁。叶洛凡见状,问起原委。宁云海便将沧澜城之事说与他听。
叶洛凡听罢,想了想道:“师父,虞宗主,二位莫慌。我大哥虽不是涵虚观的人,但多少与涵虚观有点渊源。我若好生询问,他应该会说的。”
宁云海道:“那你还不快问。”
叶洛凡尴尬道:“大哥有要事急于找寻刘子冀刘老庄主,今日一早动身前往武陵渡去了。”
于是他将二人打探军机室情报的事告诉宁云海,后者听了,皱眉沉思,转而说道:“我看夏元朗非等闲之辈,代掌门想要利用他称霸神州,只怕会反为他所利用。军机室中所见,你暂不要在外提及。”
叶洛凡点头道:“弟子明白。”
既得知了陈云径下落,宁云海与虞秋水决定动身去赶,叶洛凡当即要求同去,理由非常充分,“那是我大哥,我去肯定好说话”。至于阴七杀吩咐他留守将军府的事,完全被抛到脑后——反正他和宁云海素来不待见阴七杀。宁、虞二人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带他同行。
二人运起巡天十三章功法,带着叶洛凡驾上云头,真如诗赋中所说:“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叶洛凡虽也掌握巡天十三章基理,御空而行不在话下,但如两位宗主这般追云逐电却是万万做不到——高速御空需要深厚的内力作为支撑,叶洛凡修行时日毕竟还是短了。
再说陈云径动身前往武陵渡,纵马北行近百里,来到一处路口,枯黄野草间有一石碑,上书“阴阳关”三个大字。
陈云径挠挠头,暗道:“这名字倒有些意思,阴阳关,是要人选生死路不成?”
他记得临行前叶洛凡曾道,南阳城往武陵渡间尽是坦荡之路,乘千里马一路北向,最多两日便可到达。眼下这个岔路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他看看左再看看右,一时不知如何取舍。
正犹豫不决间,野草丛中忽然传出一阵歌声,陈云径定睛看去,只见一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身负背囊从野草间走出,且走且唱:“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陈云径见他行走泰然,似是识路之人,下马上前礼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书生兀自唱歌,目不斜视,完全不搭理。
陈云径微微皱眉,复问一遍,对方仍是没有回应。他摇摇头,叹道:“可惜,遇到个聋子。”
书生忽然停下脚步,直勾勾看着他,问:“小子,你说谁聋子呢?”
“怎么,不是聋子?”陈云径理直气壮道,“既不是聋子,和你说话怎么不搭理?”
“你说话就要搭理你啊?”对方更是理直气壮,“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吗?”
陈云径嘴角向上一斜,来了精神:“哟呵,还是个伶牙俐齿的聋子,那你说说看你又是谁,耳朵长头顶了?”
那人听了,将背囊往地上一丢,卷起袖子上前,喝道:“好小子,你别跑。”
“我可一寸地儿都没挪呢。”陈云径不是怕事的主,也卷起袖子道,“来来来,咱比划比划。”
那人见他卷起袖子,走到一半又退回去,口中念叨:“善哉善哉,不和傻子置气,不和傻子置气…”
陈云径好气又好笑,问:“傻子你说谁傻子呢。”
“说你傻子…啊哟不对!”那人发觉中了招,好不懊恼,连连拍打自己嘴巴,转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陈云径见状,自言自语道:“唉,本以为是个聋子,没想到是个疯子,我还是再问别人吧。”
言罢他欺身上马,正欲前行,被那人叫住:“小子,去哪?”
陈云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侧目不答,只当没听见。过了半天,不见动静,再去看时,那人已没了踪迹,只留行囊在原地。
陈云径稍稍惊愕,暗想这人怎么东西也不要就跑了。正在发呆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雷鸣般的喊声:“小子——去哪——!”
陈云径第一反应是捂住耳朵,待他回头看时,惊的差点跌下马去: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马,正端端正正坐在自己身后!
那人见吓到他,颇为满意,哈哈哈一阵大笑,一个灵巧的后空翻跃下,稳稳落在地上。
陈云径见他身手不凡,暗暗庆幸刚才没真动手,否则保不齐要吃亏。那人笑罢,连连点头,又背起行囊唱起诗,转身欲走。
“喂!”陈云径叫住他道,“看不出来你有两把刷子嘛。”
那人一如先前,不搭理他,自顾自走。陈云径策马上前,追道:“这位大哥,实不相瞒,在下想问个路。”
那人仍是不回应,陈云径只得作罢,勒住马暗道:“看来这武陵渡是去不成了。”
陈云径本是自言自语,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听见。但此言一出,那人却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他,棕褐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精光。
“小子。”那人忽的挂起笑脸道,“你方才可是说要去武陵渡?”
“这你也听得到?”陈云径诧异道。
“你去武陵渡干嘛。”那人又问道。
“自然是有事咯。”陈云径没好气道。
那人听罢,眼珠一转道:“说实在的,你去武陵渡干嘛?”
陈云径歪起脑袋道:“说实在的,你管我去武陵渡干嘛,咱俩很熟吗?”
那人闻言略一思索,拍脑袋道:“我竟给忘了,那个小子…小兄弟,鄙人冯若虚,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陈云径。”
“陈小兄弟是吧。”冯若虚笑吟吟道,“你去武陵渡所为何事啊?”
“找人。”
“找人?”冯若虚惊奇道。
“是啊,找人,怎么了?”陈云径开始有点不耐烦。
冯若虚道:“你说巧不巧,我也去武陵渡找人。”
陈云径一听,好奇问道:“你也去武陵渡?也就是说你认得路咯?”
冯若虚点头道:“却不知小兄弟要找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老是幼?”
陈云径戒备道:“何不先说说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冯若虚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答道:“冯某是去找传我道授我业的老先生。”
陈云径听到这话,又看了看他的方巾儒袍。他记得杜晚棠曾说花月山庄都是文人雅士,眼前之人虽然不够文雅,但形象已经往这方面靠拢,该不会也是花月山庄的门人?想到这他决定试探一下,张口道:“这位老先生可是姓刘?”
冯若虚闻言,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反问:“小兄弟,还是先说说你的来路吧。”
陈云径心想此人若是花月山庄庄客,大可先来个敲山震虎,提升一下自己威望,后面好顺理成章让他带路。想罢他脑袋一昂,咋呼道:“这个嘛,好说,我乃‘玉笛仙子’杜晚棠的挚交,江湖人称‘铜箫郎君’。”
冯若虚听了,满脸疑虑道:“冯某孤陋寡闻,竟没听过小兄弟的名号。你说是杜堂主的挚交,可有凭证?”
陈云径会心一笑,从腰间掏出杜晚棠所赠的笛子,举到冯若虚面前,一字一句道:“这,便是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