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的倾盆而至,段北辰摘下头上的斗笠,走入了一家茶铺躲雨。茶铺里只摆着两张老旧桌子,一个老头在擦桌子,段北辰打落身上的雨滴,将睚眦剑放在了桌上,说道:“店家,来一壶热茶。”
老头将一壶茶放在了桌上,段北辰给自己倒了一碗,老头吱吱呀呀的举起了五根手指。段北辰拿了五文钱给老头,老头颇为不满的收起了五文钱,段北辰心里面暗想:“这茶铺真是家黑店,一碗热茶寻常不过一文,而这店家却是卖五文。看来,到长安城前要节省些银两了。”
段北辰喝了热茶,感觉身上的凉意去了大半,他看着远处的大雨问道:“店家,你知道从这里到长安还要多久吗?”
店家吱吱呀呀的用手比划,段北辰这才知道老头原来是一个哑巴。段北辰叹息一声,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哑巴,哑巴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又是举起了五根手指。段北辰心里暗想这哑巴老头好贪,不过还是摸出了五锭银子给了哑巴。哑巴叹息了一声,便继续去擦桌子了。
段北辰又喝光了一杯茶,便要动身离开。不想,骏马的嘶鸣声响起,竹帘一掀,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少年走入了茶铺。那少年脸庞冷峻,身材欣长,穿着华丽的绿色圆领锦衣长袍,袖口绣着暗花纹,他腰间悬着两把银饰短刀,周身透着一股富贵和高傲。而中年男子却是长脸浅眉,举止儒雅,头上扎着青色的方巾,倒像是考取功名的秀才。
锦衣少年坐下,开口道说道:“店家,来一壶热茶。”
哑巴拿了壶热茶放在了桌上,锦衣少年扔给他一锭银子,哑巴却是摇头伸出了五根手指,锦衣少年剑眉挑起,中年文士却是嘿嘿笑了笑,递给了哑巴四锭银子。哑巴离开了,锦衣少年面色阴沉的倒了一杯热茶。
“秦先生,你相信冥王的传说吗?”锦衣少年抿了一口茶,淡淡的发问。被他唤作秦先生的中年文士笑道:“鬼神之说,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怪力乱神,子不语。”
“好一个怪力乱神,你们出来吧。”
锦衣少年的话一落,段北辰微微抬头,不想茅屋猛地坍塌,四名刺客便是挺剑朝少年刺去了。少年浓眉一皱,却是手舞双刀朝段北辰攻了过去。段北辰大为恼怒,右手用力一拍,睚眦剑便是出鞘,架住了少年的双刀。而中年文士大袖一挥,便是化为了一团灰影和四名刺客斗在了一起。
锦衣少年怒视着段北辰,冷声道:“小小年纪,武功倒是不错。”
段北辰眉毛得意一扬,说道:“没办法,我是武学天才。”
段北辰见少年手腕一翻,一把刀竟是当飞刀打出,激射向了自己面门。段北辰身子猛地一弯,躲过,又有一把刀飞来。段北辰向后退出一步,刀擦着他的衣角飞过。
“你功夫也不错。”
段北辰看着冷眼的少年,这才知道他的两把短刀是用作暗器,作飞刀用。桌子碎裂的声音响起,四名刺客被文士手掌击中,纷纷向外飞了出去,他们的胸口塌陷了一片,显然是活不成了。
文士朝绿锦袍少年走去,段北辰皱眉挺剑朝文士刺去,文士却是大喊一声,用手掌抵住了段北辰的长剑。少年见段北辰攻击文士,他扔出飞刀。
“笨蛋,他想害你!”
段北辰急侧身躲过飞刀,文士的手掌趁机朝段北辰的胸口拍去,段北辰被击中,吐出一口血。文士略感诧异,他正要补上一掌,却见段北辰用手倒提剑柄,猛地一挥,青色剑气闪过,文士身上多了一道剑伤。少年急忙去扶文士,文士却是一掌狠狠的劈向少年的胸口,少年惊讶的张开嘴,眼看便要死在掌下,银光一闪,文士的手却是无奈垂落,而他的胸口插着段北辰的睚眦剑。
少年朝段北辰拱手道:“多谢你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段北辰走到少年面前,拔出睚眦剑,戏谑道:“我想要十锭金子,你可以给我吗?”
少年轻轻一笑,便是扔给了段北辰一包金叶子。段北辰将金叶子还给他,说道:“我救你也不是为了金子,咱们就此别过吧。”
段北辰便要离开,少年却是喊道:“等等,你不知道我是谁?”
段北辰回头一笑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少年沉吟片刻,从腰间解下了一枚玉佩递给了段北辰。段北辰刚想推却,少年却是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了。段北辰抬头看天,却是不知雨什么时候停了,而茶铺的哑巴老板也早已不知所踪。烈日高悬,段北辰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符纸,自语道:“国师,害你的究竟是什么人?”
长安城外等待通行的行人和客商早已排成了一条长龙,直至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的箭楼,段北辰才走到了城门处,接受兵士的盘查。
段北辰惊叹的看着长安城足足三丈高的朱漆城门,守城的胖兵卒得意的抖着脸上肥肉说道:“长安城像这样的城门可是有八门,而且……”
矮高个兵卒不耐烦说道:“别介绍了,快些登记。”
胖兵卒点头,他登记了段北辰的姓名,便放他进城了。
长安朱雀大街上,行人如织,段北辰看到有不少外邦人都在用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他好奇的看着几名金发碧眼的波斯人,不由得感慨长安果然是天下第一雄城。不过,这种感慨随着段北辰走入了一家客栈便是突兀消失。
店里獐头鼠目的伙计满面笑容的走来,段北辰在靠窗的一张桌前坐下,伙计殷勤的帮段北辰倒了一杯茶,开口问道:“这位爷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住店。”
伙计笑了笑,段北辰拿出四文钱给了伙计,不想伙计的脸立刻黑了下去,冷冷道:“小子,你是拿你爷寻开心吗,这四文钱打发乞丐都不够。”段北辰摸遍全身,将一锭银子交给了伙计,伙计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客官,这锭银子住三日足够了,楼上请!”
段北辰万万没想到长安的物价如此之贵,他无奈的跟着伙计上楼,伙计打开一间客房,在桌上点了三根粗香,而后虔诚的将双手合十说道:“佛祖保佑,愿国师早日轮回,超脱苦难,保佑唐人。”
段北辰诧异道:“国师死了?”
伙计叹息了一声,说道:“客官,一看您就是第一次来长安,最近长安可不太平,国师在密林中被杀死,唐皇去红叶寺迎拜佛骨也差点被刺客杀死,听说普济住持也死了。”
段北辰吃惊问道:“抓到刺客了吗?”
瘦小的伙计无奈道:“要是抓到了,还点什么香,求什么神佛?”
段北辰不以为然的点头,伙计关门离开了。一阵倦意袭来,段北辰舒服的躺在了床上,很快便是睡着了。睡至后半夜,花瓶落地的声音响起,段北辰惊醒,却是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跳下。段北辰急忙拿剑追去,他施展家传的轻功,几个纵跃间,便是追上了黑影。段北辰挺剑朝黑影刺去,不想大片的烟雾突然冒起,段北辰急忙用袖子掩住口鼻。而烟雾散去后,段北辰吃惊的发现地上已经空无一人。
碎乱的脚步声响起,数十个手拿火把的捕快包围了段北辰,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捕快大叫道:“恶人,终于抓到你了。”他是京兆府的张林捕头,奉府尹之命调查红叶寺刺客一案。
张林将手一挥,一张铁网落下,罩住了段北辰,段北辰大叫道:“我是冤枉的。”
捕头张林讥笑道:“贼可不会说自己是贼,将他押下去。”
四名捕快持刀朝段北辰走去,段北辰两脚用力在地面一踩,身子便连带着铁网跃起,四名捕快惊呼一声,被落下了的铁网罩住,动弹不得。
段北辰右脚在墙面一点,便施展轻功远遁,张林冷哼了一声,朝段北辰追去。月光下只见两团黑影一前一后急行,恰如两团诡异的黑雾。不多时,段北辰扭头看去,却是见张林越追越近,段北辰轻轻一笑,身子如铁板般陡然停下,而张林却是收势不及,被段北辰用剑鞘轻轻一带,身子便是狠狠撞在了墙上,晕倒在地。段北辰无奈摇头,便是朝客栈去了。
翌日,段北辰一直睡到了巳时才起床,他穿衣梳洗完毕,走下小楼,却是见昨日还是宾客满座的客栈,现在却是空无一人。段北辰找了张桌子坐下,店里的伙计立刻拿抹布擦干净了桌子。
段北辰狐疑的问道:“店小二,店里的人都哪去了?”
“客官,昨天长安有妖出现,他打伤了张捕头,还偷吃了吴老二家的一头大黄牛。现在大家都去看官府贴的缉捕榜文了,听说官府开的赏银是一千两银子。”店小二在说到“银子”时,小眼睛中出现了夺人的光彩。
段北辰快步走出客栈,看到了远处的一堵白墙下,挤满了看悬赏榜文的百姓,其中还有几名高鼻深目的突厥人。段北辰费力挤入人群,看到了榜文上画着一名长有狐狸头和尾巴的异人,并写着一行小字,“凡是抓住狐妖段北辰者,可到京兆府领取一千赏银。”
段北辰大怒道:“这是哪一名画师画的,画的我也太丑陋了。”众人扭头吃惊的看着段北辰,段北辰正欲分辨,不想一个穿红色锦衣的富贵老头却是怒骂道:“小小年纪,便想要借机成名,你这孩童要真是榜文上的妖怪,我还是捉鬼钟馗呢!”
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段北辰气的掩面而走。他回到了客栈,要了一盘熟牛肉和几个馒头。段北辰风卷残云的吃完饭菜,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囊中羞涩,摸遍全身,也只摸出了四文钱。店小二见状,立刻收起了笑脸,冷冷道:“客官,你的银子可只够住两天了,到时候要是再没钱,可别怪我将你扫地出门。”
段北辰生出一计,他抓住店小二的肩膀,微笑道:“店小二,你想不想挣五百两?”
店小二狐疑的点头,段北辰便是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店小二大喜,便是快速跑出客栈,扯下了京兆府发的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