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袍界三巨子 (2)

周鸿勋（1883～1912），字济生，四川郫县人。从小家境殷实，6岁发蒙入私塾读书，在先生的引导下，来到孔夫子的牌位前深深鞠了一躬。及至年岁稍长，埋藏在他心中的叛逆种子开始发芽，八九岁时，当他听说大足余栋臣捣毁教堂、杀洋人造反起义的消息后，便想前往从之，为私塾先生阻拦，未能成行。1903年，周鸿勋赴成都考取警备学校，毕业后当了警察。约在1906年，周善培继任巡警道，整束警风，周鸿勋因犯事逃营，被周善培悬赏50两纹银通缉。

周鸿勋隐名埋姓逃到云南，成为滇越铁路的一名筑路工人。滇越铁路是法国人把持的，参与筑路的那些日日夜夜，周鸿勋亲眼见到法人工头虐待华人的种种惨状，更加激发了他的民族革命的思想。一两年后风声渐熄，他返回四川，进入川边巡防军当兵。由于周鸿勋知书识字，又读过警务学校，受过正规训练，很快被擢升为第八营书记。在巡防军中，周鸿勋悄然建立了哥老会组织，并积极发展会员，许多士兵认为周鸿勋见多识广，遇事又勇于担当，因此其威信在第八营士兵中日渐增长。

这一天周鸿勋到邛州县城办事，见街头张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为争铁路，全川罢市，人不齐心，不如娼妓。”各家店铺门户紧闭，没有一家开门的，有个名叫叶阶的举人挨家动员开门营业，却被民众起哄，有两三户开门准备营业的店铺，立即遭致民众们投掷石块，赶紧关门大吉。周鸿勋见状，心中暗自欣喜，他在盘算着，该是选择时机起义的时候了。

赵尔丰逮捕蒲、罗的消息传到邛州后，形势就得更加紧张，民众对清军尤为仇视，一切食物，均不卖给军人，甚至借锅煮饭也不允许。此时的军心，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只独木舟，又遇风雨如磐，更是变得飘浮不定。第八营巡防军原先驻扎在郊外乡村，见局势不妙纷纷往城里撤，营长黄思瀚知悉后大发雷霆，勒令各队仍开赴原地驻守，受到训斥后的士兵牢骚满腹，把枪往营房里一丢，准备开小差逃跑。周鸿勋带着个卫兵去向黄营长申诉，说明乡间巡防军与民众严重对峙的情况，请求暂缓开往各乡，黄营长坚决不允许，并高声骂骂咧咧，周鸿勋身后的卫兵当即开枪，将黄营长击毙，继而营中枪声又起，另有士兵击毙了军需官、教练官各一人，误击毙伙夫一人。

是时周鸿勋登台宣布起义，讲明响应保路同志军以救川民的道理，众士兵皆举手附和。全营官兵都将各自的军服烧毁，营中文件公函均掷入火堆中，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官兵们推举周鸿勋为统领，整队开往新津——那里，清军与同志军的激烈战斗正在进行中。

巡防军第八营起义后，邛州境内的哥老会争相组织同志军，均打着“周”字旗号，受周节制指挥。东路有祝定邦、祝子凡父子，北路有蓝廷栋、严治平等，西路有冯利和等，各军共约两三千人，所用武器，俱是刀、叉、矛和土枪，然而士兵昂扬，无畏死之心。周鸿勋率领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赴州府衙门，向知州文德龙通报事态，文德龙迫于形势，拨库银800两作为犒赏。

周鸿勋投奔同志军的消息传到成都，赵尔丰大为震怒，下令严查，四川警察署发布通缉令，悬赏缉拿武字营官兵，每人500两，以有枪械者为证据。邛州知府文德龙、名绅叶阶等，为防止同志军返城扰民，商议从雅安府调集巡防军来邛州府守城。周鸿勋得知这一消息后，认为邛州系起义军队的大后方，决不能得而复失，遂率兵返回邛州，讨伐知府文德龙、名坤叶阶等。

9月30日，周鸿勋率起义军返回邛州，文德龙下令锁闭城门，不许周部进入城内，只允许供应粮草。周鸿勋正派人进城交涉中，有同志会人陈国均将城门铁锁砸开，周部于是长驱直入，直奔州府衙门大堂前。知府文德龙出面接洽，仅谈数语，被周鸿勋身后一卫兵开枪击毙。当天，起义军打开监狱放出囚犯数百人，并贴出赏格，捕拿反对同志军的绅商叶阶、宁云若、张泉山、陈列唐、王映奎等，绑赴西辕门斩杀。州官被杀，全境无主，周鸿勋令哥老会各公口组织一个总局，办公地点设在旧官府衙门内，由总舵把子何峻山主持其事，邛州府摇身一变，成为哥老会政府。

据四川同盟会员、成都陆军学堂学生范爱众在《辛亥四川首难记》中记载，此时各路同志军云集新津，蔚为一派革命气象，范爱众与几个青年学生投奔根据地新津，途中数次遇难，甚至被同志军误认为是清军奸细而抓捕，正议论如何定罪时，忽闻统领已到。“须臾只见一人包黑纱大套头，胸腰间束着连珠枪弹数带，手提连枪，眼戴墨镜，大跨步入室”。——这个统领即是大名鼎鼎的周鸿勋。

在周鸿勋的讯问下，范爱众等青年学生讲述了他们投奔同志军的艰苦历程，又说周部如果攻打成都，他们愿意为之带路。周鸿勋脸上露出笑意，令手下给范爱众等人松绑，又从身边摸出一个红布包，打开拈出一只血肉模糊的耳朵，说道：“这是邛州知府文德龙的左耳，他与劣绅叶阶想图谋我们，我把这个狗官杀了，叶阶的耳朵，老子我懒得要！”

周鸿勋后来在范爱众的介绍下，剪掉辫子，加入了同盟会，改部队番号为“中华国民军”，刊布《中华国民军邀集革命同仁启》，号召四川同胞参军，两三天内，投奔者数百人。11月中旬，与同盟会员王天杰率领的荣县、威远同志军汇合，周被推举为川东南同志军大统领，率众攻打自贡，声名大振。

当周鸿勋登临人生事业之顶峰的时候，命运为他安排的大劫难正在不远处悄悄等候着他。1911年11月27日，清大臣端方在资阳被杀，同一天，赵尔丰缴印，宣布四川独立。革命成功了，接下来的事情是各路同志军抢摘桃子，周鸿勋瞄准的地盘是盛产井盐的富裕之都自流井，与周鸿勋的队伍几乎同时开进自流井的同志军还有大邑侯岐山、仁寿秦省三、荣县王天杰，以及威远杨绍南、甘东山率领的共6支队伍。这6支队伍中，周鸿勋及其侄子周朴斋的队伍最为精悍，周家军共有5个营，拥有快枪数百支，兵强枪好，勇敢善战，也正因为这些原因，周鸿勋自任为川南都督，没怎么把其他几支同志军放在眼里。

周鸿勋的办公地点设在陕西庙，其时周控制了自流井八大盐场丰厚的税收，军饷问题得到缓解，然而与其他几支同志军的矛盾却日益尖锐。八大盐场的税收全由他把持，任何开支都须经他同意，各路同志军的军费均被扼制，同志军的首领们大为不满。更加糟糕的是，周鸿勋与自流井地方盐商的矛盾，也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自流井的富商豪绅秘密计议，推举曾留学日本、与滇军军官有私交的王禹平为代表，到叙府去请滇军来自流井帮助维持治安。

1911年12月23日，冬至这天下午，滇军黄毓成部率兵忽然攻击周鸿勋部，开炮轰击周部驻地陕西庙，周鸿勋猝不及防，被黄部士兵俘获，同时分兵去捕捉周鸿勋的侄子周朴斋，周氏叔侄均被杀于盐锅坝。此后滇军张贴布告，称周鸿勋为“周匪”，声称滇军此举是“除暴安良”，并发布通告，下令其他各路同志军三天内离开自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