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深受儒家学派思想的影响,特别是孔子,所以林语堂对中庸思想推崇备至,他说:“我像所有的中国人一样,相信中庸之道。”林语堂还非常喜欢清代李模(密庵)那首《半字歌》,认为它最好地反映了自己的人生理想。这首《半字歌》写道:“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中岁月尽幽闲,半里乾坤宽展。半郭半乡村舍,半山半水田园。半耕半读半经廛,半士半姻民眷。半雅半粗器具,半华半实庭轩。衾裳半素半轻鲜,肴馔半丰半俭。童仆半能半拙,妻儿半朴半贤。心情半佛半神仙,姓字半藏半显。一半还之天地,让将一半人间。半思后代与沧田,半想阎罗怎见。饮酒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半帆张扇免翻颠,马放半缰稳便。半少却饶滋味,半多反厌纠缠。百年苦乐半相参,会占便宜只半。”这是对中庸哲学的形象阐释,它将天地人生的种种现象关系写得绘声绘色,一览无。余,其中在对天地万物的悲悯中又有着达观超然的人间情怀。没有对世界、人生的本质性理解,如何能深刻、透彻以至于此。作者也将天地间的冷暖,得失,出入,是非,进退,悲欢描述的更是入木三分。
基于这一半半哲学思想,林语堂反对过于努力工作和过于慵懒闲适的生活态度,而提出了工作和休闲相结合的生活方式,那就是努力工作和尽情享受生活。他说:“我主张‘尽力工作尽情作乐’的人,英文只有workhard,playhard四字,这样才得生活之调剂,无意中得不少收获。”林语堂本人即是这一生活原则的实行者,一方面他笔耕不辍,直到77岁还没有放下手中之笔,他平均每年写一本书,《生活的艺术》这本书,林语堂仅用了3个月时间就写出700多页,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那时的写作真如文王被囚一样,一步也不能离开。”如果用“拼命三郎”来概括林语堂的写作也不为过。但另一方面,林语堂又非常注意休闲和享受,他常去户外散步,去郊外垂钓,去名山大川自由自在地游憩,他常在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体会生活的美好及其快乐,以诗意的情怀理解生活中的一切。晚年定居台湾的阳明山,那里的山水风光、田园美景即是林语堂充分享受人生快乐的最好注释。在没来之前,林语堂有感于美国人长于进取和工作,却拙于享受的特点,并向美国读者介绍了《乐隐词》二首,其一的内容是:“短短横墙/矮矮疏窗/柁楂儿小小池塘/高低叠嶂/绿水旁边/也有些风/有些月/有些凉。”其二的内容是:“懒散无拘/此等何如/倚阑干临水观鱼/风花雪月/盈得工夫/好炷些香/说些话/读些书。”在《个人的梦》里,林语堂更是心态悠闲余裕地说,假使他能得一个月的悠闲,度一个月悠闲的生活,他可以立即放下手中之笔,睡48小时大觉,换上便服,带一鱼竿,携一本《醒世姻缘》,一本《七侠五义》,一本《海上花》,此外行杖一枝,雪茄五盒,到一世外桃源,暂做葛天遗民,领现在可行之乐,补平生未读之书。这是充分理解了闲适和享受真义之后的人生理想方式。在林语堂笔下,他所崇拜的陈芸和姚木兰也是这样:她们知足常乐,对生活所求不多,平淡悠闲的田园生活最令她们感到惬意,即使是布衣菜饭,也自乐其中。林语堂认为还是张潮说得好:能闲人之所忙,然后能忙人之所闲。其实,人生中存在着多个矛盾体,对每个矛盾体都应采取一种“半半哲学”的调和方法。因为人生永远有两个方面,工作与消遣、事业与游戏、应酬与燕居、守礼与陶情、拘泥与放逸、谨慎与潇洒。其原因就在于人之心灵总是一张一弛,若海之有潮汐,音之有节奏,天之有晴雨,时之有寒暑,日之有晦明。林语堂将“半半哲学”运用到人生上,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有力的支点。他说:“我们承认世间非有几个超人——改变历史进化的探险家、征服者、大发明家、大总统、英雄——不可,但是最快乐。的人还是那个中等阶级者,所赚的钱足以维持独立的生活,曾替人群做过一点点事情,可是不多;在社会上稍具名誉,可是不太显著。只有在这种环境之下,名字半隐半显,经济适度宽裕,生活逍遥自在,而不完全无忧无虑的那个时候,人类的精神才是最为快乐的,才是最成功的。”(《谁最会享受人生》)这里所提到人生成败得失的问题,也涉及到人生的最终目的问题,也可以这样说是将人生的欢乐删除掉而一味追求所谓的创造,还是在创造之余保有一颗快乐、幸福之心?因此,在生活中亦无所求,就没有忧虑。心态从容平静,精神饱满丰盈,生命充实内在,此种人生才值得一活。人生苦短,最长命者亦不过百岁。以往我们的人生观可能比较注重不断地奋斗、获得,扼住命运的咽喉并与之抗争之精神,但却相对忽略了充分地体会人生,细细地咀嚼生命中的每一时刻。
“人生感言”
《菜根谭》中有以下几句话:
花看半开,酒喝微醉,此中大有佳趣。
若至烂漫烂醉,便成恶境。经历盈满者,慎思之。
凡事适可而止,欲念只求适度而已,不宜过火,太过犹如不及。对事情过分追求,效果反而不美。不如放宽胸怀,追求另一种残缺的美,这更能将美发挥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