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怒下的人力大无比,措手不及的程浅言只觉得喉咙上禁锢的力量越来越大,奋起一推,不仅推开了韩雅,更是将她推得摔倒在地上。
顾陌年一听到争吵就出来,然后就看到韩雅摔在地上,立即上前将韩雅扶起:“阿姨你怎么样,我去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我怎么这么命苦,我的女儿死了,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韩雅哭得站立不稳,全靠顾陌年扶着。
顾陌年立即冷眼朝程浅言看过去,出声厉吼:“这就是你忏悔认错的态度?好歹是一条人命,你的心究竟是肉长的还是石头做的?”
“她要来掐死我我还不能反抗吗?”程浅言刚刚才缓过气息,就遇上顾陌年朝她撒气,立即也是火气上来,“是我害死程雯芸又怎么样,我已经依照法律要求坐了四年牢,要是不甘心那就继续上述,有本事就让法院判我死刑。”
“怎么样顾陌年,想要为你的未婚妻报仇,那就继续向法院提交申诉材料,要是法律要我死,我就将我这条烂命赔给程雯芸!”
“你……”韩雅没想到程浅言这次回来竟然比以前更加张狂,颤抖的手指向她,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被气得晕了过去。
“程浅言你真是毫无悔过之心,不可理喻!”顾陌年怒极,扶着韩雅就去了急诊室。
邢聪去向医生询问程妍忆的病情,回来就只见到程浅言一人在程妍忆的病房外,脸色苍白,仿佛经历灾难的劫后余生。
“浅言小姐,年少呢?”邢聪问。
程浅言淡淡回应:“他送他丈母娘去急诊科了。”
“浅言小姐,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让医生瞧瞧?”
“我没事,你去看看你们年少看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吧。”程浅言道,眼看邢聪要走,忽又将他喊住,“邢助理,你有烟吗?”
“这……”邢聪有些迟疑。
“给我一支,可以吗?”
最后邢聪将兜里的烟拿出来,取出一支递给了程浅言:“这是年少的烟,浅言小姐,要是可以,您还是不要抽。”
“就一支而已,不碍事。”程浅言拿了香烟和打火机,朝着回廊深处走过去。
回廊的尽头是逃生通道,隔着厚重的防火门,逃生楼道里冷风灌堂刺骨的凉。
程浅言在台阶上坐下,想着入狱前和入狱后的这些种种,不免觉得天道不公。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还要让她来付出代价?
四年牢狱之灾,她就竟是欠了谁的什么?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公平。”自言自语之下,她还是点燃了香烟,就在送往嘴边的途中,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竟是不由分说将她的香烟给夺了过去。
“你兴致还挺不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抽烟?”顾陌年出声训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真是愤恨到了极点。
那支被他夺过的香烟,被他一下折断,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程浅言收起悲伤,仰头望向男人,笑问:“我为什么没心情,病倒的是你未婚妻的妹妹,气晕的是你丈母娘,她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心情好?”
“程浅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顾陌年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伤人致死的人是你,低头认个错怎么了,是要你命还是会掉一块肉?”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为什么还要低头认错?”程浅言针锋相对,不愿意低一下头。
“你也是女人,你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丧子丧女的痛苦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也不打算懂……”程浅言一字一顿,“……我这辈子就打算孤独终老,不打算结婚生子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顾陌年怒极,甩开她的手腕,“你这样骄傲,就不怕你弟弟受到牵连?”
再一次,他拿程深诺来威胁。
本以为她会降低气焰,或者直接妥协,结果却……
“顾陌年你听着,我程浅言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什么都不怕,更不怕死!”程浅言这一次没有再妥协,“是,程雯芸是程光海的女儿,但你也别忘了,程深诺也是程光海的儿子,程家就这一个单传男丁,以后程家家业不可能作为程妍忆的陪嫁送出去,程深诺才是程家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
“最初我妥协受你威胁是因为我有义务保护好我的弟弟,我也在我妈的病床前承诺我会照顾好的弟弟,我承认程雯芸的死和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我愿意接受你所谓的惩罚和诛心的戏码,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毫无压力的随时随地拿阿诺来威胁我,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不怕死的人最可怕?”
“大不了我怕赔上这条贱命,但是我弟弟,程家的唯一继承人,程光海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他,除非你希望你的老丈人在失去一个私生女后,又失去唯一的儿子,只要你敢做,我就敢拿命和你奉陪到底!”
她的宣誓,就像是战场上的将军,明知将是全军覆没的战役,却还是义无反顾孤军奋战,勇往直前。
顾陌年有些怔住,以前的程浅言是强势,因为她要保护弟弟,必须要精明强势一些才能不被欺负,但还没有到达这样破釜沉舟的地步。
这四年,竟是丝毫没有磨掉她的脾气。
“你真是……愚不可及!”顾陌年气得甩手离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顾陌年的身影消失,程浅言才冷冷一笑,自言自语到:“我做的最愚不可及的事情,便是当年爱上了一个心思善变的男人。”
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声音,是那些叮嘱和提醒。
——出去后不要软弱,要想保护最在乎的人,那就拼尽全力。
——小言,坐过牢的人等于死过一次,咱不能怕死,因为不怕死的人才最可怕。
——言言,你要好好活着。
——小姑娘,老师祝你旗开得胜。
那些声音盘旋在脑海,程浅言痛苦的抱住头:“老师,我怕我做不到……”
她只有一个人,她只有自己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做到与那么多人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