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下之后,慕羽泽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笑的乐不可支的乔邰,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嘲笑他。
真是风水轮流转,有一天他竟然也会被乔家的人欺负?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把那天的事情长话短说了。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去挽香居。我虽然跟祖父和慕家不算亲厚,可毕竟他老人家是长辈,我既然回来为了守孝,那自然不会做出有违人伦孝义的事。”
慕羽泽说道孝字,声音尤为的重,眼角也朝凌小悠瞟了又瞟。
可凌小悠看着是有些乏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窝在太师椅中,双手拢着外披斗篷,直接来了个闭目养神。
而不得不说,她现在这个样子,看着更加柔弱怜人。
起码慕羽泽这个时候才发现,她那张强势的脸上竟然有些病态的白,而眉宇间也透着疲惫,似乎刚刚那些精气神都被她用尽了?
现在凌小悠的状态就是典型的熊孩子常规操作,闭眼天使,睁眼恶魔。
“再说了,那天我是想去见郑平东的。”
“郑平东?宛平水师都督?”
乔彴沉声说了这么一句,只是他眉头微蹙,似乎并不看好这个叫郑平东的人。
慕羽泽朝他看了一眼,眼瞳微微晃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顺着乔彴的话应道:“没错,就是他。”
凌小悠静静的窝在椅子里,只是眼皮下的眼球来回滚动了两下:宛平水师都督?郑平东?怎么又是这个人?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凌小悠没有做声,只听慕羽泽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他约我在裕丰楼谈事情,可这中途出了一些岔子,所以我就先离开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没想去挽香居,可是当时我确实不得不去。”说着,他的目光还隐晦的瞟了乔彴一眼,那感觉似乎……有什么隐情?
而乔邰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乔彴打断了,“据我所知,你这次回来只是守孝,并没有什么职务在身。而郑平东又是水师都督,好像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他请你谈什么事情?”
慕羽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无奈的苦笑:乔彴你果然是在“绑架”我。或者更准确的说,你是在……试探我。
“你……真要听?”
乔彴平淡的回了一句:“不能说?”
慕羽泽犹豫了片刻——
“前年我们慕家承接了一批军需单子,是水师的。这张单子涉及的军需不少,有武器,药品,衣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
你们应该知道,水师的装备有一些特殊,而我们慕家有一家胶坊,能配齐这些特殊的装备,所以这其中的收入也是相当的可观。
再加上水师这回又添加了不少的新丁,这军需数量就是往年的三倍。
可这么庞大的订单只我慕家一家根本就吃不下去,所以除了胶坊这边,剩下的军需我们慕家都没有接。
不过我那二伯父却是一个贪心的,他没有将这部分军需推出去,反而是将这部分的军需包了出去,而他从中收了不少的好处。”
对于这种事在商场上其实也见怪不怪,军需单子利润大,诱惑力也大。
一些人有门子能弄到军需订单,也常常会作为掮客将之承包出去,从中抽取利润,也无不可。
只不过——
乔彴心下一沉,一双剑眉突然横斜挑起,“这部分军需是什么时候交出的?”
“前年三月谈好的价钱,筹备了能有半年,同年十月就全部交付了。”
“同年十月?那这些军需都是给宛平水师的?”
慕羽泽点了点头,“当时来提货的就是水师的人,不过我不能确定这些军需都是给水师的。因为只有胶坊做出来的特殊装备才是只有水师能用的。可我最近才知道,当时交付的军需单子上,衣物和药品交付的数目竟然是往年的五倍之多,也跟我之前看到的军需单子根本不符。如果将这批军需全付交给水师,那起码五年之内不用补给。”
乔彴思索的嘀咕了一句:“衣物和药品?”
“对,衣物大多都是棉衣。起码占了七成。药品种类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乔彴眉头骤然蹙紧,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既然是前年的军需单子,他为什么现在找你谈这事?”
“不是他找我,是我先找过他。因为这笔军需的单子,当年就是他负责的。前年郑东平可不是水师都督,而是兵曹参军。这批军需就是他负责采购,而且我听说,他之所以能升到水师都督这个位子,也是因为这批军需的缘故。”
“那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慕羽泽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挡住了他一侧的眉眼,而这一刻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目光更是凉薄欺雪。
“反正凭他那点本事爬不上这个位子,用的无非都是一些下作的手段。”
“这话我同意。”
乔邰的刀已经重新被他挂回了腰间,此刻他的手掌握着刀柄,目光不善的说道:“郑平东这个人并非什么良善的货色,他那点手段无非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伎俩。而且据我所知,他可是很舍得花银子的,京中有不少官员都跟他有牵扯。”
乔彴又问道:“安平郡王,那你觉得这批军需可有什么问题吗?”
“这其中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慕羽泽这句话说的尽是苦涩,可见乔彴问到了他的痛处。
慕羽泽抬头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沉声说道:“商人经商,这其中利益的大小,自然跟货物的品质有着很大的关系。成本高,东西卖的价格自然就高。而一些无良奸商,也不可避免的,会将成本低的货物抬高价码卖出。那批军需除了从胶坊出来的装备之外,我可以实话跟你们说……其他的那些,我根本无法保证品质。”
乔邰的大刀突然用力往地上一戳:“你这话的意思是,这批军需出了问题?”
“我那二伯虽然贪心,可如果身后没人给他做靠山,他断不敢将这些军需包出去,更不会让这批军需出问题。”慕羽泽急声说道。
“你是说,这跟郑平东有关?”乔彴立刻问道。
“是。我这次回来守孝,也是无意中碰了慕家近五年的账目……”
“无意间?”
对上乔彴那质询的目光,慕羽泽有些心虚的说道:“好吧,我说实话。我这次回来发现,我二伯家的那些个子弟吃穿用度一改往日的做派,一顿花酒竟也能喝出三万两银子,这可是他们以前一家上下三个月的用度。”
说着,慕羽泽冷笑的摇了摇头,“我当时只是出于好奇就让人查了查,可这一查却是让我越来越心惊了。后来……我鲁莽之下,就去找了郑平东,旁交侧击的询问过这事,应该是惊动他了。而他这次请我过去,也是宴无好宴。而我也是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
“他要杀你?”乔彴又问道。
“……那他倒是不敢,毕竟如你妹妹所说,我怎么说还有爵位在身。如果我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陛下一定会派人过来查个清楚,而且慕家五房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他们做下的那些不能见人的事,才更容易被查出来。”
“那他对你……”
慕羽泽突然恼怒的朝乔彴瞪了过去,立刻全身紧绷的叫道:“他对我干了什么你……我……我的意思是说,他……对我干了什么,我……我是不会说的。”
“哼,不就是被人下了药吗?说说吧,是迷药还是……春药?又或者说,想给你设下一个什么套?捉奸?还是仙人跳?”
慕羽泽猛地转头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窝在椅子里,可声音却格外清晰且慵懒的“乔霸花”。
这丫头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惊死人!!!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家两兄弟也互看了一眼,眼中难掩同样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