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所说的李师师,乃北宋徽宗朝时汴京城里第一名妓也。
李师师本姓王,开封人,生于元祐五年,即公元1090年。
李师师父亲名叫王寅,乃是汴京染局匠人,娶妻尹氏,只生有此一女,尹氏便生病死了。
当时,李师师尚在襁褓之中。
王寅死了妻,女儿尚小,只好用豆浆替代奶汁,喂养师师。
因师师自小没娘,人长得极灵秀,故此,王寅心爱的不行。
说来也是奇怪,那师师自生下来,直长到四岁,竟从来不曾哭过。
当时,汴京有个习俗,父母疼爱孩子,便将孩子寄名到佛寺。
王寅也不能免俗,遂将师师寄名到宝光寺。
那天,王寅抱着师师走到宝光寺寄名,当王寅要把师师递与僧人时,四年都不曾哭过的师师,猛然啼哭起来,声音甚是洪亮,声震屋瓦。
那僧人接过师师,抚摩头顶,师师立即停止了哭啼,反笑了起来。
王寅见了,心中暗思,这孩子还真是个佛弟子。
当时汴京城俚俗称佛弟子为“师”,故此,王寅便叫女儿为“师师”。
时间元祐九年,即1094年。初夏,王寅被官府安排染制一批彩色布料,做军队出征时的彩旗使用。
也是王寅命中有此一难。
王寅受官府安排染印彩色布料,不期使用了奸商的伪劣假冒染料,那染料质量差不说,还早已过了期。
王寅用那染料染制布料,刚染出来的布料倒也鲜艳浓彩,然而制成旗帜后,在军队出征的过程中遇到了阴雨天气,雨水淋湿了旗帜,那过期的染料经不住雨水浸泡,随着雨水全都掉了色,原本鲜艳的旗帜,全部都变成了白旗,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不像是冲锋陷阵、征讨敌方的,反倒像是举了白旗去投降的。
带队将军大怒,派人抓了王寅,将其投入狱中。
那王寅久事染印行业,肺部受到污染,又因在狱中又一时激愤,肺病发作,呜呼哀哉,死了。
自王寅被逮入狱中,师师便由邻居抚养,几年时间下来,渐渐长得眉目如画,通体雪艳,又善解人意。
一日,经营妓院的李妈妈由邻居家门前路过,恰遇在院门外玩耍的师师,只看了一眼,见容貌娇艳,心中甚是欢喜,遂花钱买去了师师,改其姓为李。
自此,王师师便成了李师师,随着李妈妈入了勾栏娼籍。
李妈妈买来了李师师后,师师渐渐长大,越发显得容貌出众,艳冠群芳。
李妈妈看到了师师的潜力,便彦师教读,又训练歌舞,使得师师,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特别是小曲儿,唱得尤其是好。
十三岁那年,李师师以青馆人姿态,挂牌应客,不长时间便名满汴京,艳冠群芳。
那京师中的朝廷命官、文人雅士、王孙公子之流、三山五岳之辈,皆以一登李师师门庭为荣耀。
据说梁山泊被朝廷招安,走的就是李师师的门路,那贼寇宋江也不远千里,由梁山冒死潜入汴京,一睹李师师方泽,事后还在墙壁上留词纪兴,词曰: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奴?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绞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倖如何消得?
回想芦草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八九,只待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想万极,醉乡一夜头白。”
宋江这厮虽然没有太多的文化,然向来却有墙壁题词的爱好。
未上梁山时,宋江曾刺配江州,因喝了几杯马尿,给喝高了,便烧晃的不行,忘了他罪犯的身份了,一时激情满怀,豪气冲天,提笔在浔阳楼墙壁上题了首《西江月》的词。
词曰: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也有谋略。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抱怨仇,血染浔阳江头。
仅此,仍感意犹未尽,在反词之后续写了反诗。
诗道: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此番乃是闲话,暂且扯过不提,只说李师师的事情。
话说有一天,徽宗天子忙了半日的公,感到神思困乏,便坐在千秋亭上,郁郁闷闷,寡言不欢。
当时,殿堂正值杨戬、高俅两个佞臣值班,在一旁陪侍着徽宗天子。
高俅自徽宗尚是端王时便开始服侍徽宗,对徽宗的性情自然是明了的很。
那高球见徽宗天子闷闷不乐,寡言不欢,便琢磨着引诱徽宗去做点坏事,以博徽宗欢心。
于是,高俅趋身向前,来到徽宗身前,柔声说道:“陛下贵为天子,何事不可为!何必把自己郁闷至此!那百姓尚知及时行乐,不负韶华,何况天子天资聪慧、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拥有天下!反倒不如那升斗小民?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若不自寻欢乐,未免老大徒伤。陛下,以臣只见,不若咱君臣几人,到街巷中溜达溜达去,排遣下日常愁绪。”
高俅的话,正是徽宗皇帝想听的话。
那徽宗皇帝听了高俅之言,心中暗喜,嘴里答道:“卿言甚是,朕当排遣愁怀,力寻欢乐,以免辜负年华。只是,朕持九五之尊,浪迹红尘,合适不?”
高俅闻言道:“这有甚的不合适?偏他升斗小民乐呵得,陛下你就乐呵不得?这是甚的道理?!臣看合适!”
徽宗与高俅正说着话,忽然随风飘过管弦之声。
管弦之声触动徽宗情怀,那徽宗就好此道,故此感叹道:“朕深知九事之中,反不如小民这样快乐。朕也想出观市廛景至,恨无其由。”
高俅闻言道:“陛下所欲,何须事由!当为则为,管它个甚!”
随后而来的杨戬也听出了门道,接嘴说道:“这有个甚难,陛下只管扮作秀才模样,我和高太尉装成仆随,咱君臣从后门悄悄溜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想到哪,便到哪,观遍京师市廛风景,有何不可?”
徽宗闻言,心有所动,经不住两个佞臣再三鼓动,终是被高俅、杨戬引出皇宫。
徽宗随着高俅、杨戬,穿大街,过小巷,但见到处是歌台舞榭,酒市花楼,高兴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
天色将暮之际,君臣三人来到了金钱巷,此处的风趣又不同于他处,户户家家,帘儿底垂,笑声喧哗,门儿里萧管嗷嘈。
这里便是汴京城有名的妓院所在地金钱巷也。
那高球常在这里出入,知道这里的妙处,且认识名噪一时的名妓李师师,为讨徽宗高兴,故此特意将天子引至此处。
这时候的李师师已经出落得像花儿一般,但见:
嚲眉鸾髻垂云碧,眼入明眸秋水溢。
凤鞋半折小弓弓,莺语一声娇滴滴。
裁云剪雾制衫穿,束素纤腰恰一搦。
桃花为脸玉为肌,费尽丹青描不得。
那李师师当时名气甚高,艳冠群芳,寻常人难得一见。
徽宗被高俅领来,听说要见京师名妓李师师,开始还假意地说道:“这恐不便。朕乃天子,焉能去见一个烟花女子?传将出去,有损朝廷颜面。”
高俅、杨戬忙道:“陛下放心,只管去见,臣等绝对保守机密,绝不走露半点风声。”
徽宗听后也忙言道:“既是没甚妨碍,朕就进去一游,只是略去君臣名分,勿使人识破机关。”
徽宗之所以也忙言,是因为他害怕高俅、杨戬听了他推辞的话后,真的不带他去见李师师了,故此才忙言也。
高俅、杨戬在朝廷上钻营,把甚的不懂!故此,拍了胸脯保证,绝不走露风声,且随口编了三个假名,以欺他人。
于是,徽宗在高俅引领下,进入到李师师行院中。
见高俅高太尉领人进来,那李师师早已迎候上来。
徽宗见了李师师,果然是花中牡丹,心中高声地喝了声彩,叫道:好美人!
李师师见陪同在徽宗身旁的高俅冲她微微一笑,且丢着眼色,心里略有疑惑。
徽宗、高俅和杨戬君臣三人,分别报上了自己的假名。
徽宗道:“俺乃京师秀才周肖,久闻姑娘芳名,今日得以一见,深感荣幸。”
李师师忙与徽宗见礼,知道此人非贵即富,因此,极显娇媚,淡然一笑。
徽宗见状,浑身一颤,越是痴迷。
随后的高俅也自报家门道:“俺乃狄士,秀才的随从也。”
李师师闻言不由一愣,心中暗思,你不是高俅高太尉嘛,咋此刻变成“狄士”了?你这个糟老头子,搞什么名堂?坏得很嘛,我信你个鬼!
李师师原本与高俅相识,她原以为是高俅来玩,没想到高俅竟自称是秀才的随从,是扮秀才来玩的,又见那秀才气质不凡,高雅贵气,而高俅在秀才面前卑躬媚笑,另一个自称是木易的人,也对秀才低眉下眼的。
李师师是何等心灵性巧之人,早已阅人无数,把个什么事悟不过来?连高俅都对这个秀才阿谀奉承,可见这秀才来头更大,身份更高。
于是,李师师昂扬的精神劲儿立即改变了方向,不再奉承高俅、杨戬,而是极力迎奉起徽宗来。
见师师如此会来事,高俅心里也暗道:这就对了嘛!
徽宗虽贵为天子,但本质上却是一个风流才子,是极善风月之事的。
徽宗见李师师轻佻微逗,眉目传情,早已忘了自己是当今天子,使出了名士风流的本领来,与李师师百般调笑。
高俅、杨戬二人也从旁插科打诨,鼓助兴致,渐渐地谑浪笑傲,绝无禁忌。
剧情深入之际,高俅、杨戬知趣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