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容颂大吃一惊,央求道:“祖父,就让我们住在书院里吧。”说着,又朝顾青卓使眼色,希望他能求一求祖父。
祖父对表兄向来宽容,只要表兄提要求,还是这种小要求,祖父一定会同意的。
却不想顾青卓对他的眼色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他。
“这事没得商量,就这么决定了。”钟翰声说着,朝两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蛋了。
钟容颂无法,只得耷拉着脑袋对祖父行了一礼,跟着顾青卓走了出去。
一下到楼下,他就控诉顾青卓道:“表兄,你真不讲义气。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求求祖父,祖父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顾青卓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想考第一,就得回去让外祖管束。难道你甘心一直被陆方谕压在上面,天天被外祖拿他作例子教训咱们?”
钟容颂哑然。
他当然不想。
只是,在家里住真的没在书院宿舍住好玩啊。
第二天早上,陆方谕依然跟往常一样的时辰到书院,不过他借的那本书还没有看完,今天并不打算去小楼,因此到了教舍后便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从书袋里拿出书来看。
看了没一会儿,门口忽然传来了刘夫子的声音:“陆方谕。”
陆方谕一愣,站起来作了个揖:“刘夫子。”
刘夫子点点头,道:“你过来,山长要见你。”
“哦,好。”陆方谕将书放进书袋里,提起书袋跟着刘夫子出了门。
到了小楼,进了屋子,陆方谕看到屋里除了钟翰声,教授算学的程夫子竟然也在座。他赶紧给两人行了礼。
钟翰声没有开口,程夫子道:“陆方谕,你的算学学得不错。现在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再做一套题目。”
说着,他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一个案几:“你坐到那里做吧。按你的速度做,做完我给你阅卷。”又补充道,“你不用急,上午我已替你告假了。你只需要把这些题做出来即可,不必考虑时间问题和其他事情。”
陆方谕作了个揖:“是,夫子。”这才走到案几前坐下,先把自己的书袋打开,拿出文房四宝,滴了水进去,一边慢慢磨墨,一边低眸去看试卷上的试题。
试卷上一共只有五道题,不过这五道题,要比昨日程夫子给大家考的难多了,而且多是实际运用题。
陆方谕虽说大学、研究生、博士都学的文科专业,离开数学学习已很久了,平时生活也不大用得到楼学。但他在高中时,数学就不错,高考考的分数还挺高。他记忆力又强悍,学到的东西,即便多年不用,依然能记得。
寒家子,没有任何资源,想要获得成功,除了自身努力,自然少不了贵人的赏识。现如今钟翰声和程夫子特意叫他过来,让他做这些题目,便有看重他,想要培养他的意思,这是一个机遇,陆方谕自然不能放过,因此他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算学能力。
磨墨的过程,就是他静心思考的过程。把墨磨好,他对这五道题的解法已心里有数了。
提笔蘸墨,他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遍,再提笔将第一道题的答案写到了试卷上。
那头,钟翰声看着陆方谕在他与程夫子的注视下,依然从容不迫,就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专心致志地做着题,而且这么快就有了头绪,直接把第一道题做出来了,他如深潭一般的眼眸便起了波澜。
他从七岁念书,直到三十二岁考上进士,念了二十五年书,有过无数的同窗,见过无数读书人;在当官这三十年里什么人都见过。聪明人他见过不少,像陆方谕这样聪明的也见过好几个,但聪明并不代表学业有成,事业有成。
就比如他的孙子钟容颂,那孩子是聪明的,记性比陆方谕也没差多少,相比起来,顾青卓跟他就有些距离,倒是顾青卓的妹妹顾青黛的脑子跟钟容颂不相上下。
可钟容颂有个聪明的脑子,又有他亲自启蒙指点,却仍然比不过陆方谕,盖因这个世界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太多,他的注意力容易转移,学什么东西都是半盏茶的热度,
聪明、专注力强,有毅力,做任何事情不轻易半途而废,这样的人才能取得成功。
而陆方谕身上,无疑都具有了这些优点。从这一点看,这位少年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钟翰声眼里的波澜也只是一瞬,眨眼就看不到了。
固然,聪明、专注、坚持很重要,但钟翰声更看重的还是心性。如果一个人心术不正,或功利心太重,又心性薄凉、背信弃义,往后前途越广大,为害就越大。他不光不会扶持,还会将其扼杀于微末之中,不让其于国于家成为大祸。
陆方谕不想藏拙,因此做题极快,不到两刻钟功夫,就把题目做完了。
他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架在砚台上,起身作揖道:“学生写完了。”
程夫子原以为这样难的题,陆方谕起码得做半个到一个时辰。他非常想去看看陆方谕做得怎么样,却又怕打扰到他的发挥,干脆眼不见心为净,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刚刚看得入神,他就听到了陆方谕的声音。抬起头来时一下子还回不过神来。
钟翰声见程夫子不动,自己站起身来,走到陆方谕面前,将试卷抽出来看了看,见上面都写了答案;他又拿起草稿纸,看了一眼。
此时陆方谕万分庆幸自己小心谨慎,打一开始就改掉用阿拉伯数字做数学题的习惯。否则,这会儿就露馅了。
程夫子回过神来,慢钟翰声一步,也走到了案几前,把钟翰声刚刚放回去的试卷拿到了手里,看起上面的答案来。
钟翰声的算学也是不错的。算学不光在科举中考到,当了官后,更是要看各种账目与数据,用到算学的时候不胜枚举。
不过试卷上的题目是程夫子绞尽脑汁、搜罗了许多题目才挑出来的,以钟翰声的算学能力,也只能做出一半。
因此他看程夫子盯着答案看,不由问道:“做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