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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丝一股脑说了很多,鸠浅听得昏昏沉沉,暂时放下了揍人的念头。
“公子拉开我们的弓,那就说明你应该是我们的主子。”裴青丝最后做出总结,正色道。
“你到底拉不拉得开啊?”裴三千心存质疑,虽然之前已经亲眼所见,但是不愿承认,万一是运气使然呢?
说着一把摘下裴青丝背负的大弓,递给了鸠浅。
但是鸠浅没有接。
店家老汉趁着几人说话的空当,立马又从茶棚后面搬出一张桌子放在了原先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鸠浅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弓是好弓,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奇特之处啊。
平一洛看着这张弓,陷入了沉思。他听说过这世间有一个关于弓的传说,好像是叫什么落凤神传?
“莫非这张弓就是,神传?”平一洛试探着问。
神传弓?鸠浅双眼一凝,上古神弓,神传?在长生林里的时候,鸠浅对神话传说极其有兴趣,曾经缠着养大他的人让他将他所知道的古怪传说都讲了个遍。
“对,这就是那张古弓,神传。主强则箭强的上古神物,神传。”
“就是传说几千年来,没一个男人可以拉开的那张嘛?”平一洛大惊失色,脑中萦绕几百年的传说神物此时就在他的眼前,如何让人不惊讶?
“那这张弓怎么会在你的手上?”鸠浅问道。他开始明白为何人仙境的裴青丝能射出当日那般致命的一箭了,古弓神传,此弓据说曾经射落过翱翔天际的凤凰。墨海人人皆知,这天下已经没有了凤凰。
“此弓乃是裴家先祖于皇室有恩时,不知道前哪位先帝赐给裴家的。”裴青丝如实回答。
或许是怕裴三千一直伸手拿着弓,鸠浅久久不接,感到尴尬。平一洛试图伸手接过弓,刚伸出手,就被裴三千冷眼一横。
“你干嘛?”
“我就是想试试我能不能拉开。”平一洛讪笑,有些不好意思,好歹这是别人的弓,自己擅作主张的举动,确实十分不妥,甚至有些失礼。
“姐姐让他试试。或许鸠浅公子对我们而言并不特殊呢。”看到鸠浅明显不愿接受她们的样子,裴青丝心里很难过,对姐姐说道。
“可是,很危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的人接过弓拿在手上就会被雷霆惩罚,更别说拉开弓凝神为箭了。”裴三千提醒道。
裴青丝没有说话,其实她心知肚明。裴三千看妹妹心意已决,便没做抵抗。
“你还要试试吗?”裴三千将弓递向平一洛,说道。
平一洛认真的看了裴三千一眼,然后吞了口唾沫,但依然感到喉头有些干涩。
“我想试试。”平一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对某件事物心神向往过,好像是上天忽然将一无尚至宝放在他眼前,并且丢给了他一个能够使之认主的机会。
千百年来,平一洛每次夺得了一些他眼里的宝物,最后的结果都是守不住,要么被人三言两语轻易忽悠走,要么被强取豪夺,更有甚者为了夺他宝物,杀他灭口,一路追了他跨越千山万海。几百年的时间,岁月把他心里的那些热情消磨得空空,只剩下活着的长生念头。
谁不想手持神兵利器,脚踏飞龙为骑,怀里是绝世美女?可是做到的有几个人?就算有人做到了,那也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而平一洛,虽然修炼到了许多修士心中梦寐以求的凡上境,但是仍旧是一个人。他曾有过一个心爱的姑娘,抱在怀里几天就被人杀了。而自己报仇都不知道找谁,因为对方只是在打架,余波伤及无辜。而他的她,就是那个无辜。
此时的他,仿佛年轻了好几百岁。就和身前的几个年轻娃娃一样,有着光明无比的未来在等着自己去追求,去渴望。
裴三千知道这个男子是认真的,就凭他脸上没了一直挂在腮上的笑意,她就知道,或许对于他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裴三千轻轻将弓放在桌上,伸手示意,请试。为何不直接将弓递给他呢?因为裴三千不想他接不住弓,她得弯腰到地上去将弓捡起。
裴三千记得很清楚,师傅临走的时候,曾骄傲的对她们说:“我这一辈子,来试这弓的男人上万个,没一个能拉开这弓,大多都是拿都拿不起,有几个拼了老命,好不容易忍着雷霆惩戒的剧痛拿起来了,拉弓之时都被弓弦割断了手指。”
那个时候,师傅是真正的眉飞色舞。
平一洛伸手触到弓的时候,弓剧烈的抖动,弓身瞬间电弧密布。在剧痛传到脑里的那一刻,平一洛心里的幻想终于破碎一空,成了粉末,在脑海中慢慢消失。
就跟神魂受伤时的剧痛一样,嘿嘿,雷霆惩戒也不过如此嘛。收回手,平一洛自嘲的一笑,忍着脑子里仿佛即将炸裂的疼痛。坐在了凳上,他放弃了,或者说已经失败了。
鸠浅看着他失魂落魄的凄惨样子,本想安慰一句,只是一张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话到了嘴巴边,他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那你们为什么拿着就没事?”鸠浅随口一问,随手拿起了这张弓。
“因为我们是女人。”裴青丝说道,看到他拿起弓,心里有些欣喜。
“所有的女人都能拉开这弓,只是射不出雷霆之箭。”平一洛脑力的剧痛好在只持续了一会儿,不然这时他肯定没力气再说话。
“嗯。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裴三千有些愠怒,仿佛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谁说拉开的人就是你们的主子的?这弓以前有人拉开过吗?”鸠浅还是感到很奇怪,我能拉开顶多说明这弓认了我当主子,又不能说明你们我也得收着。
“墨海的先知,告诉我们裴家的先祖的。”裴青丝有些不快,这是在怀疑我们吗?
“就那个预言兽乱将行,墨海将夜的先知?”这么厉害,他谁啊,他说的我就得听嘛?鸠浅心里嘀咕。
“对,就是这个先知。”裴三千忍着怒意回答。
随意的抚摸了一番这张大弓,弓上精美的纹饰不管看几遍都让鸠浅喜欢的不行。摩挲着弓身上凸起的纹路,他感觉就像抚摸大鸟背上的羽毛一般,顺着摸光滑柔软,逆着好像就会将纹路破坏。
摸了摸极细的弓弦,十分轻易就拉成满月,只是没有弓箭,拉开的只是空弓。
“公子可以试着将灵力注入弓内,会自动凝聚成箭的。”裴青丝有预感即将可以看到传说中可以射落龙凤的雷霆之箭,不由得有些激动,言语中充满了引诱。
不止是她,此时裴三千也心里有些兴奋,吞了口唾沫,等待着这即将到来的神迹。
鸠浅听从建议,缓缓的注入灵力进弓中,没有丝毫阻碍,灵力仿佛流到了另一福躯体内。都不需要去遵循着经脉的轨迹,弓内畅通无阻。
随意择了个方向,鸠浅闭着一只眼,瞄准了天上悬立的一个人。缓缓拉开弓,随着鸠浅慢慢的注入灵力,刚才平一洛伸手时扬起的幽蓝电弧重新出现,只是这次并没有惩戒鸠浅,鸠浅也没感到任何疼痛,甚至,电弧顺着鸠浅的手,围绕在鸠浅的身上,就像给鸠浅披了件淡蓝色的外衣。
姐妹和平一洛相视一眼,女子一个笑的开怀,一个瘪了瘪嘴,平一洛摇摇头,心里自嘲。可笑自己还去傻傻的试,鸠浅就是这张弓的主人。
慢慢的电弧凝聚成为一只雷箭,开始时异常模糊,就像一根芦苇棍。
鸠浅很不满意这箭的模样,心道这样射出去的箭,搞不好在半空中直接散了,还有屁的用啊。于是他加快了灵力输入的速度,果然如他所料,灵力够多,此箭就可以凝聚的更快更实一些。
最后,电光慢慢收敛,成了一只箭身幽蓝流动不停的箭矢。鸠浅脑袋凑近看了看,仿佛还有重量。重新拉弓,鸠浅突然发觉这次的弓弦也比先前的粗了不少,原本轻轻一拉就能成满月的弓,鸠浅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只能拉开一半。
“这弓劲道变大了,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在吸收我的灵力。”鸠浅一边使劲儿,然后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往弓内流,不,应该是被弓往里吸。
一瞬间的功夫,鸠浅就感觉到弓变得更沉了,要使出更大的劲儿才能拉成刚才那样的远。而鸠浅体内的灵气一下子少了三成,未使任何法术的情况下,鸠浅察觉到自己的体内被吸走了三成灵力,顿时害怕得不行,一把将弓扔在了地上。
而弓落地的时候,沉重的触地一击,将土地砸出了一个坑。弓脱手之时,刚才凝聚成型的箭矢,像被冻碎了的玻璃,嘭的清脆一声化作无数蓝色的微光消散在了空中。
“你干嘛把弓扔在地上啊?”裴青丝见鸠浅一下子把弓丢在地上,瞬间心疼的不得了,她除了背弓,平日都是抱在怀里,每日都擦洗,从来都没随意丢过,于是连忙去将弓重新捡起。当裴青丝弯下腰抓起弓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弓比平时变重了甚多。
“弓变重了?”裴青丝惊呼,不知道此时在问谁。
就在刚才鸠浅瞄准天上时,那一块的众多修士心里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危险的征兆。他们相视一眼,发现不只是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当他们回头看的时候,就发现鸠浅正拉开弓,对着他们。当鸠浅将弓丢开时,然后他们又发现刚才的那种感觉凭空消失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心神迅速的交流着信息,发现都对此毫不知情。而刚才的感觉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持续了一段时间。个别凡上强者心思活络,看到蓝色箭矢的时候,有怀疑过那就是传说中的神弓神传,但是转念一想,上千年没踪影的东西,怎么会被一个男人拉开了呢?于是打消了念头,只当刚才是那箭引起了众人的警觉感知,没将此事怎么多的放在心上。
“给我,我试试,”裴三千一把夺过弓,掂量了一番,“诶,真的诶,这弓变重了。”
平一洛很羡慕,他也想接过来试试。但是他知道,自己要是再忍不住伸手去摸,又得被雷霆惩戒。
或许是看平一洛眼巴巴的模样有些可怜,裴三千将弓一把送到他眼前,说:“你也试试?”
“不了,不了。”平一洛连忙摆手拒绝。刚才的痛忍是忍了,但是他对那种痛感仍然是心有余悸。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弓什么鬼东西,它刚才把我体内的灵力吸走了多少你知道吗?”鸠浅十分生气,他感觉裴三千就是故意坑他的,于是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厉声问道。
鸠浅连续两次揪住她的耳朵,而且是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裴三千第一次忍了。这第二次,终于是忍无可忍。
裴三千比鸠浅矮一些,手臂微抬刚好能触到鸠浅腰间的软肉。于是她使出凡上强者全力的一掐,顿时痛的鸠浅是原地蹦跳,松开了手,无力再揪住她的耳朵。
“你要是再揪我的耳朵,我就跟你拼了。这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没害你的念头。”这话前面说的是理直气壮,越到后头裴三千说的越没底气。因为她发现鸠浅痛的在地上打滚,扭曲成了一团,一边揉着腰间,表情露出极致的痛苦。
一旁看戏的裴青丝和平一洛不知道怎么的,看到鸠浅这一幕,竟然无端的想笑。
“噗嗤。”裴青丝是女子,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哈…”一环接着一环,平一洛原本忍住了,但是女子的笑声太突然,他也岔了气。
鸠浅还在地上挣扎,这痛真是痛得钻心,主要是来的毫无防备。鸠浅没想到裴三千还有胆量反抗,更没想到二十年没怎么受过伤的腰间被掐一下竟是如此的难以忍受。断腿断骨对鸠浅而言是家常便饭,但是被掐住一块皮的体验,可谓是从未有过。
鸠浅死命的捂住那个地方,疼痛丝毫没有因为他摁住了而减少,他觉得腰间被掐的那块皮在颤抖,皮下的那一层肉也被掐的烂成透透的了,自己的手掌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受到那一小块肌肤在震颤……
倒地呻吟的男子脸涨红,色如猪肝。鸠浅双眼布满血丝,眼角含着几滴泪水,盯着此时此时捂着耳朵,手足无措,可恶至极的裴三千,鸠浅真是想锤爆她的狗头。
怎么会如此之痛啊,鸠浅内心里泪水乱流…
裴三千是很害怕的,甚至在此时心里起了趁他吃痛,带着妹妹赶紧逃的念头。他现在这么痛,一定会很记仇,那往后不是要受他折磨?
但是事情发展总是出乎意料的占大多数,等到鸠浅品味完了那股子钻心疼痛后,居然安静了下来。只见鸠浅拍了拍刚才在地上打滚沾到脸上身上的灰尘,乖乖的爬到凳子上坐好,一手捂住腰间,一手去端桌上的茶。
待到他咕噜咕噜快速的喝完两杯淡如清水的茶后,鸠浅端着茶杯,对着裴三千虚弱的说:“这次算扯平了,以后你再掐我这个地方,我就杀了你。”
说完就捏碎茶杯,将杯灰用力的朝旁边一撒。几人感觉得到他说这话时的认真,纷纷忍住笑意,讪讪的坐到了桌边。
刚才鸠浅突然记起,以前时候,那个口吐绿血的人,曾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小子,你觉得你周身要害有几处?”
“七窍,喉头,腋下,心口,会阴,肛门,后脑,太阳穴。”那时的小鸠浅十分得意,心想我都知道,可厉害了呢。
“就算你手护住了,那也是要害。我要跟你说的不只是这个。”
“那还有哪里?”
“腰间软肉,那一块刚好在你手肘之下,擦肘尖而进是轻而易举的。”
“啊?”鸠浅很疑惑,猜测道,“你是说要保护里面的肾脏吗?”
“这只是一方面。我主要说的是,以后你会被女人袭击此处。记得到时候,你要感谢第一个掐你那里的人,让你记住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感,以后要晓得躲避。”
“哦,女人长什么样子啊?”
“……”吐血的男人吐了口绿血。那个时候,鸠浅除了自己,只见过吐着绿血的他这一个人。他曾天真的以为,世界上人是非常少的。
后来鸠浅又遇到两个男人,第一次见二哥齐一的时候,鸠浅还把他当做了女人。因为吐血的男人说过,女人都很漂亮。那时的齐一,鸠浅觉得就很好看。
鸠浅此时怨毒的看着桌前的裴三千,心想:你长得这么丑,我才不会感谢你呢。
裴三千被鸠浅的目光注视得浑身不自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脸一红,把头一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