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富弼听晏然说了此事,只是哂然一笑,便不再提。
据说后来杨察曾在众人面前对富弼冷淡以对,更将晏如痛斥一顿,以示自身高洁,后来晏然也再未听闻杨察复官的消息。
很快,晏然就没心思去烦扰晏如了,因为竟然有人壮着胆子前来拜访。
此人名曰章惇,大喇喇地递了名帖求见富弼。
富弼想起好不容易养得如花似玉的女儿,极不乐意地推却了一两次,最终还是妥协了。
晏然听闻,立刻回忆着当年的情景,让人在房内架上屏风。
富弼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命人将张方平、富贞媛两口子一并请来,又请了晏居厚、晏崇让、晏几道三个小舅子,并让在京师的儿子们也一同赴宴。
除去富闻琴陪着范纯仁在家乡守孝缺席,全家人竟坐的满满当当,章惇一进门就被这阵仗吓傻了。
晏然带着富贞媛陪着解佩站在屏风后看着,富贞媛忍不住低声问晏然,“嫂嫂,听闻当年站在这的三个,后来全成了亲戚?怎么你们一个都没看上张方平?”
“他当时很快就定亲了,”章惇背对着他们站着,几人看的并不真切,“杨察是何等少年俊美,我姐姐一眼便相中了。我当时其实未挑,先父怎么定也便从了。张方平也是先父颇为看重的,所以后来第一时间便知会富弼了不是?”
张方平性格豪爽开朗,仿佛是给他们做了个手势,随即主动拉着章惇给他介绍堂上摆设,硬生生地拉着他转了个弯,让他们能够看得真切一些。
晏然瞥了一眼,顿时便愣住了,此时才知史书记载不虚——章子厚惇,初来京师,年少美风姿,飘然有仙风道骨。
又听他说了几句话,才知何为“博学善文,才识超人”。
再看一旁的解佩,目光一瞬不转地盯着章惇,心中更是一凉,就算是陌不相识也有可能心生好感,何况他们还是实打实地通了七八封信呢?
解佩自小在家中受宠,几个哥哥外带舅舅们也不甘心就这么把她嫁出去,几乎是轮番上阵地考校他学问。
最终演变成晏几道与他拼诗词,张方平考他策论,章惇竟然也不怎么太落於下风。
还是富弼觉得他太不像样,才打断了他们,“好了,子厚乃是客,你们也不需太过为难。对了,六塔河之事,你如何看?”
众人呼吸都是一滞,六塔河乃是黄河一工程,在朝堂之上已经吵了数月,以欧阳修反对之声最大,而宰相富弼一直犹豫不决。
“学生以为,绝不能修。”章惇从袖中取出舆图,竟还是有备而来,富弼看他的神色更加深沉了几分。
后面就是长篇累牍的议论,最终张方平等人也被他说服,富弼的神色也轻快了些,“你说的颇有几分道理,明日进宫,老夫会再劝谏官家。”
外头快摆筵席,晏然便想带着他们退下,却听闻富弼幽幽开口,“有些话,先前我和范公以及范纯仁也提过,我富某嫁女,家世才学相貌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私德。从前事便干休不提,但日后,我家的女婿,但凡有敢纳妾、敢狎妓、敢置外室的,我富家男儿但凡还剩一个,都定和他不死不休!”
话音一落,先是一片死寂,紧接着晏居厚便道:“涉及到我外甥女的,我晏家人也和他们不死不休!”
“正是,女子本就生来不易,若是咱们这些父兄再不照顾着,他们该过的多苦楚?”多情种子晏几道附和道。
富绍庭、富绍京道:“父亲说的极是!”
屏风后的解佩捂住嘴,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倚靠在晏然肩上。
章惇见富家男丁杀气腾腾,再怎么果敢决断,心中也抖了抖,“我能见见她么?”
富弼蹙眉,“怎么,若是姿色平平也便罢了么?我看,你就是个好色无德之徒!”
“没错,”张方平最喜热闹,此刻毫不犹豫地跟着好友大舅子落井下石,“我当年就丝毫不关心她长相,哪怕她长得如富相公般巍峨孔武,我也一般待她。”
富贞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晏然道:“越发没个正行了。”
晏然见她过得幸福,也跟着笑,心想你若是跟着田况,还不知如今是怎样的景况,历史上反正和杨察似的无嗣,哪有今日过得自在美满?
章惇左支右绌,眼看不敌,晏然看这年轻人实在太可怜,便开口道:“这么多人在场,我看并无不可。”
富弼恨铁不成钢,“夫人!”
晏然缓步走出来,“难道你还想让你闺女做个老姑娘不成?”
章惇偷偷瞥了眼,见未来岳母保养得宜,看着只有二十余岁,端庄娴雅,心中放下一半的心。
富贞媛笑吟吟地引着富解佩出来,两个年轻人打了个照面。
不是晏然吹嘘,富解佩的颜值在全家上下可能都是顶尖了,取了富弼的高挑身形,晏然的白皙皮肤,富家人的凤眼修眉,晏家人的瓜子脸蛋。最关键的是出身相府侯门,自小跟着父亲赴任见多识广,整个人的气度神韵哪里是一般闺秀可比的?
章惇一见她便呆住了,顿时觉得自己以往见过的那些美人,个个都是庸脂俗粉。
富解佩看了他几眼,便闪身到富绍京身后,笑而不语。
“下月初二便是个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小婿那日前来下聘过礼可好?”章惇呆愣愣地对富弼道。
幸好有张方平在一旁拉着,不然章惇定然会被温和谦逊的富相公丢出大门。
热热闹闹之后的结果便是,二人先定亲,待章惇考取功名再迎富解佩过门。
“解佩今年十六,等得起吗?”晏居厚不无担忧。
富弼冷声道:“若将我女儿拖到二十,不嫁他也罢,自有更好的!”
同年,富弼在朝堂上力排众议,却寡不敌众,最终六塔河在文彦博等人力主之下动工。富弼甚为忧虑,便做好一应准备。隔年,六塔河果然决堤,死伤民夫甚众,幸好措施得宜,才未酿成大祸。
至此,富弼对章惇更为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