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子时。
屋内一张大床上,正躺着两人,便是姚图透和白君河。
自从蹭过饭,白君河就赖在这不回去了,不得不说有些本事。
身在衙门牢中,能自己偷跑出来还不被官兵发现的,他是头一个。
隔着大床旁,还有一个小床,上面躺着的自然就是小光头了。
三人此时正打着呼噜,在梦中翱翔。
知县府内。
悄然出现几道人影,均身披黑袍,为首的戴着一张脸谱面具。
“月上大人,人已就位。”一名黑衣人拱手说道。
时机成熟,月上指挥着黑衣人散开,各自亮出兵器,寒光尽显。
首当其冲的是何知县的睡房,他还在睡梦当中,被一把利刃慢慢靠近脖颈。
猛的睁眼。
何知县刚看清面前的光泽来自于一把夺命小刀,正欲开口。
“来……!”
利刃捅进。
可怜何知县一生为官半生为民,虽无大功但也无大过。如今刚傍上太后娘娘,还未尝到甜头就一命呜呼了。
与此同时,剩余黑衣人各自踢门而入,一阵阵哀嚎声不断响起,想必府中的官兵都凶多吉少。
姚图透所在的房屋门前。
月上手握长鞭,背靠入口处,轻推房门。
“咯吱”一声。
透着月光,屋内的摆设清晰可见。
唯独不见人影,靠墙的两张床上全都空荡荡的,连被褥都没有。
再看去,窗台处是打开的,外面的草地上隐约还能看见几个凌乱的脚印。
“月上大人,全部处决完毕,没有遗漏。”
黑衣人出现在身后,汇报着。
月上看着草地上的脚印,将长鞭收起,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窗台。
“派两人善后,其余随我追击!”
声音细而柔,这月上竟是位女子。
“咻咻咻。”
几道身影紧随着月下身后,一路跟着残留的脚印奔驰。
府内,燃起一点火星,不多时便浓烟滚滚。
……
几里之外。
两人正在狂奔,月光照耀下看清二人的脸。
恰是本该在熟睡的姚图透和白君河。
小光头呢?
就在姚图透的背上呼呼大睡,看样子在做一个美梦。
“秃兄,还是你警觉,不然我们可就遭了。”
奔跑中,白君河还不忘夸一夸姚图透。
“小白脸,你快别说了,我刚准备出去和他们一决胜负,就被你拉着跑出来,差点还把小光头落下了。”
白君河瞪着眼睛,好似生气的样子:“秃兄,怎么现在你也叫我小白脸了?说说,我哪里像了?”
“你脸不就挺白的么,再说了,你不也叫我秃兄吗?怎么,我叫不得。”姚图透笑道。
跨过一个木桩,又连续几个跃身,落在姚图透身前,白君河伸出食指来回摆动着:“错,我这是皮肤好,怎能和小白脸混为一谈,而你是真秃,所以并没毛病。”
“诶,小白脸,我怎么才发现,你脸皮这么厚的?”
姚图透回头看了看,确定身后并无追兵的踪影,干脆坐下。
白君河随即也找块地方坐好:“说正经的,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
“我?怎么,这难道不是你引来的,我这才出来不久,能有什么仇人,再说了,我们可是在官府,一般仇可不敢这么做。”姚图透分析道。
白君河点点头表示同意,沉吟一会:“你想想,按当时的情况,恐怕整个知县府都……”
“是啊,会是谁呢?小白脸,我劝你好好想想,如果是你引来的,那咱们趁早分开,免得殃及池鱼。”
姚图透说着,一边拍了拍小光头,这小家伙真能睡。
“秃兄,我有种预感,这伙人是奔着你来的。”白君河思考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你看,你先是被关牢中,过了一会儿,又将你从牢里放出来,还好生招待着,这说明什么,小光头确实像那个被劫走的十三皇子。那个知县一定是和上面联系过了,不然一开始就不会把你关到牢中。”
“有道理,你接着说。”姚图透点头。
白君河顿了顿,继续说着:“关键就是这之后,府上就来了刺客,我怀疑,这些人和绑走十三皇子那帮人是同一批。”
经过白君河的一顿分析,形势好像豁然开朗。
如果说这是同一批人所为,那么难以想象,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要知道十三皇子深受皇上喜爱,未来很有可能被封太子。
然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抓住这伙贼人,十三皇子也生死未卜,可想在那朝廷之中,位居九五之尊的当今圣上,心中该是何等的焦虑。
“这是哪儿?”
稚嫩的童声响起,却是小光头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并不在房间内。
“没事,师傅在这呢。”姚图透温柔道。
小光头看了看他,惊哭道:“师傅,你是不是准备偷偷把我卖了!”
姚图透听着一呆,这孩子看来还记得之前的事呢。
“小秃驴,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师傅这次可没想卖你。”白君河强憋着笑意,帮着解释道。
“小白脸?你俩……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嘭。”
小光头的脑袋上凸出来一个肉包。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为师不会卖你,更不会丢下你。”姚图透教育道。
“嗯!”
小光头两眼泛着泪花,点点头。
休息一会儿。
白君河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从远处隐约听到有脚步声。
于是不敢再歇息,招呼姚图透起身,继续奔逃。
……
次日一早。
齐城内,知县府外。
不少百姓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说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啊,听说是那伙贼人下的手。”
“什么贼人?说来听听。”
“还不就是前些日子……”
“嘘……朝廷来人了。”
不远处,四人抬的小轿缓缓行进。
前方还有一人在驱赶围观的人群,百姓一看这架势,便知是朝廷的人,赶紧让路。
轿停,一人拨开垂帘,俯身走出。
此人正是之前来过知县府几回的万公公。
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烧成炭的木桩,仅剩有几个梁柱还屹立在灰烬中。
这个情形,如若有人在里面,那肯定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万公公皱着眉头,眼神看向旁边恭敬站着的小太监。
手向后一招,轿后跟着的一队官兵走出,冲进废墟中,不停地翻找些什么。
良久,一位好似领头的官兵快步走到万公公跟前。
“禀报公公,搜查出几具残骸,但因已成焦炭,无法确认身份。”那人屈身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虽已有预料,但还是听的万公公非常不快。
“混账!没用的东西。”
说完,转身进轿,抬轿之人起身。
“回京!”
一声令下,所有官兵迅速集合,一路小跑跟在小轿身后。
待官兵离的远了,百姓这才开始议论,一时间谣言四起。
……
几日后。
皇城,慈宁宫内。
一位老妪正倚坐在木椅上,看着四周金碧辉煌的装饰,一阵出神。
“太后娘娘,万公公有信来报。”
一位小太监走了进来,细声说道。
“念。”
只见那小太监,将怀中信纸拿出,抖了抖,一字一顿的念道:“查到疑似十三皇子踪迹,请问太后,该如何定夺。”
“哦?有瑾儿的消息了。此事皇帝可知?”
小太监默不作声,只呆站着。
老妪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出声。
却见宫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好似很紧急,步伐很快。
老妪正疑惑,是谁如此不知礼数。
就有一人快步走了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万公公。
此时他正低着头,喘着粗气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万公公,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紧急,哀家方才听闻你的传信,正愁着无处商量,不曾想你就赶来了。”老妪问道。
谁知这万公公也不答,只管低着头。
见状,老妪内心思量一番,将左右侍从都指使开来,又令那小太监在宫外候着。
偌大的慈宁宫内,再无旁人,万公公这才抬起头,一路细步走到老妪跟前,在耳边轻声细语。
“什么?”
一声惊呼,老妪被万公公所道之事震惊了。
“太后娘娘,此事乃奴才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事关重大,哪怕是被尊为太后的老妪,一时竟也拿不定主意。
“此事,皇帝可知?”老妪问道。
“应该还未传到宫内,不过也只是迟些日子。”万公公拱手道。
哪知老妪听完挥动着五指:“不是此事,哀家是说瑾……十三的事情。”
万公公摇摇头:“如是这事,奴才以为,陛下应不知晓。”
皇帝既然还不知道,那么知县府被烧一事,便可提前知会一声。
想到这,老妪心中已有主意,缓缓安排着:“派人到皇帝那边,将此事提前告知,至于十三的事情,现已无查证的可能,你我都要把它烂在肚子里,不可泄露出半点风声。”
语毕,又唤那小太监进殿。
“你叫什么名字。”老妪问道。
“回太后娘娘,小人名叫傅求安。”
真是个好名字啊,老妪心想,如果没有进宫,看他的年纪,应该娶妻生子了吧。
心中感慨,悄声与万公公耳语一番,便起身前往卧房,侍从忙搀扶着。
“来人!”
太后刚走,万公公便唤人将小太监拖到刑房,拔其舌根,又塞了些银两,逐出宫去。
可怜这小太监,还未明白自己为何会遭此劫难,就已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万公公亲自将他送出时,看着小太监痛苦的表情,说道:“知足吧,好歹留有一条小命,已是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