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天空早已是月明星稀,青禾镇的百姓家中也亮起了不少烛光。
如此时分,在那窗前能有借月光苦读的书生,亦有在卧榻酣睡,大做美梦的白丁。
却少有倚仗烛光,不读经书,不写大字,却行着黑白对弈之事的人。
神剑山庄,一处厢房内,即使在夜晚,也十分通亮。在窗台边,摆有一桌棋局,月光混合着烛火将那棋盘照得清楚,可就算这样,围坐得二人,却是各自思考,棋子拈在手中迟迟不落。
想得乏了,便端起一旁的酒杯,一口饮尽,待得酒下喉肚,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困扰许久的棋局,也像是得到某种指引一般,棋子悄然落下,局势再次变换。
眼看着白子有将劣势扳优的势头,这执黑之人,却是坐不住了,笑道:“贤弟,几局下来,你这棋艺倒有些见长啊。”
这下棋的二人正是云庄主与姑苏子,云庄主持黑,后者持白,先前几局下来,都是由黑获胜,所以论棋艺自然是云庄主要高些。
只是现在棋盘之上,白子不断被围剿,犹如笼中困兽,败势尽显,原本已是撑不过几回的局面,却被方才那个落子,打开了一线生机,甚至有了些赢面。
云庄主笑归笑,白子刚落,只不过片刻思索,心中就有主意,转而一手摁下,黑子紧随其后,誓要死死咬住胜果。
姑苏子见状忙拍脑门,作苦思相,语气也有些求饶的意味:“云大哥,你也赢了一晚,让让贤弟吧,我如今又不知怎么下子才好了。”
话虽如此,手中的白子却很不老实,迅速找准一块地方,又一子落下,看得云庄主接连摇头,手指着他道:“贤弟,这让为兄如何说你,棋盘我是瞧得真切,如今可是你占优。”
“啪”一声,黑子落下,看架势是欲将先前几枚白子围住,既然如此,白子也不能坐以待毙,随之而落,黑子便紧追不舍,步步相逼。不过百密终有一疏,白子发现机会,奋力突围。
棋局自此进入白热化,黑子慌忙补救,但却如同亡羊补牢,白子取得先机,开始壮大己身,同时不断缩小黑子的势力范围。
一下子将败势扭转,这下轮到黑子着急了,接连几个落子,意在夺回优势,可白子如今掌权,岂能再回以前,迅速回击,瓦解掉黑子的意图。
到此,黑子已无反抗能力,只能静待白子吞食,云庄主轻叹一口气,这是他今晚的第一败,同时也是姑苏子的首胜。
“贤弟这手,为兄断然没有料到,仅靠几枚棋子就扭转乾坤,现在想来,你既如此棋力,又怎会输到现在?难道真是我之前所说那样。”云庄主捋着胡须,发问道。
姑苏子闻言却是谦笑,道:“诚如云大哥之言,这几局棋下完,贤弟颇有感触,棋力略有升幅。”
随之各倒了一杯酒,相继饮下,此等美事,绝对世间罕有。这棋与酒的融合,正是二人最欢喜得事。
酒意正浓之际,一阵风吹来,烛火摇曳,竟有些冷意,云庄主忽然一笑,道:“贤弟啊,你我接着再来几局,为兄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得有所长进。”
“好说好说,云大哥所求,贤弟自然乐意奉陪,只是这几杯酒下肚,怕是醉意上头,难以掌棋。”姑苏子说着将棋盘整理干净,却是看到云庄主脸色微红,担心影响棋思,便有些劝意。
“无妨!”云庄主一声大喝,分明是有些醉了,“难得有如此夜色,又有贤弟作陪,区区几杯酒水,不影响!”
事已至此,姑苏子也不再劝,随即捏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正中心。云庄主看似微醉,黑子一落,白子立马跟上,这一来一往,场中棋子又渐渐多了起来。
“嗒”地一声。
房内突现一人,身着一袭黑衣,蒙着脸,双目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论谁都知来者不善。
可这棋盘间的二人,却未有异样,就如醉酒一般,只顾着落子,但此时若有懂棋之人,就会发现棋局不如之前那样严谨,落子间的瑕疵逐渐变多。
手捏着棋子,云庄主眼中看着棋盘,低声道:“这酒劲真是厉害呀,这棋都不会下了。”
姑苏子顿时笑道:“贤弟之前说什么来着?云大哥还不信,不如先暂缓一下,待得酒劲下去,再下不迟。”说着眼神瞥向来人,似意有所指。
云庄主点头,终于转身看向来人,因为他蒙着面,衣服也无明显特征,所以并不知是哪方的人,随即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这么晚来此,是有何事?”
“杀你。”言简意赅,蒙面人虽未有动作,但可以感觉到内力在运转,大战一触即发。
姑苏子听得明白,缓缓将手中棋子放回原处,说道:“云大哥真是好心机,让贤弟陪着下棋,是早料到会有此事吧。”
此时再看云庄主,脸上哪还有醉意,一双眼睛十分精神,他忙道:“为兄得这点小心思,都被贤弟看破了。”说完走下棋桌,与蒙面人对峙而立。
“下次若还有此事,云大哥直说便是。”姑苏子也随之站起,袖口一转,长剑握在手中,“你我兄弟之间,还藏着掖着,倒显生分。”
“哈哈哈!”云庄主大笑几声,即为姑苏子所言,也为这份兄弟情义。
两人都亮出兵器,场面剑拔弩张,倒是蒙面人还是如进来时一样,负手而立,既如此行事定然是对自身武功非常自信,面对着两位掌门级的人物,尚能如此,令人惊叹。
“二位前辈请吧。”这是蒙面人进来后说得第二句话,依然简短,语气却十分狂妄,云庄主和姑苏子互看一眼,随即剑光一闪,姑苏子先行发难。
第一招就使出“梅花三弄”这等一派绝学,由于是在厢房内,他将威势收敛于剑身,倒是难为姑苏子了,出招的同时,还要避免损坏房内摆设,不过这也正是体现出功力深厚,收敛自如。
直到剑尖快要触及蒙面人喉间,他才有所动作,双指骤然弹出,内力包裹下,竟将剑身夹住,然后向后借力,身体随之避开,最终姑苏子一击落在房柱上,留下一道深口子。